沈望坐在郑元之对面,端起眼前的茶盏喝了一大口,咂么咂么嘴。
“哥哥,你说那郑一官野心大,如今如此明目张胆这般做,是不是李旦身体出问题了?亦或是有人在郑芝龙背后撑腰?不然他如何敢做?这事绝不是野心大就能做成的!”
郑元之拧着眉头点点头。
“你说的有理,此事还要多方打探,好多做些准备!”
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天,突然一阵脚步声在书房外面由远及近,听着声音显得颇为着急。
紧接着想起敲门声,笪翁的声音随着敲门声也传进来。
“二少爷,您家那小仆人来了,说有急事寻您,看他那样子事情不小,您还是去看看吧!”
沈望满脸疑惑,那小仆人定然是七斤没错了,不知道他有何事找自己!压着心中的疑惑,起身与郑元之道别,然后穿堂过廊,来到郑家府的门房。
七斤在此处等着沈望,见到沈望七斤并未多言语,只是示意有事发生,快些回转钱庄。
……
苏州城,董府。
董万金手里端着茶盏陷入沉思,自打降息事件以来,李崇文与沈望双方竟然出奇的安静下来,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要不是前些日子怡红馆斗诗提醒一下,几乎都让人忘掉双方的不合,对于董万金来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此下去自己所筹划的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随着一阵“咚咚咚”脚步声,林大生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来。
“董公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林大生气喘吁吁的叫着,董万金眉毛一挑,从沉思中醒来,放下手中早已经凉掉的茶,赶紧招呼林大生坐下,让人重新上热茶上茶。
林大生坐下喝上两碗茶,擦擦脑门上的汗,终于在董万金急切的眼神下说道:“董公,沈老二的货有消息了!他的货在南阳西峡口被抢了!”
“哦?”
董公一愣,小眼睛转了两圈。
“此事可真?损失几何?”
“消息千真万确,是我们的人亲眼看到的,货被一群土匪给抢了,沈老二安排的那些孬货没坚持一个照面就被打跑了,所有的货全被抢。”
闻言董万金胖大的身躯从椅子上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的踱着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董万金才停下转过头向林大生问道。
“行贤你怎么看?”
“董公,我看此事定是那东林贼派人做的,这几日我感觉实在是安静得有些不正常,却没想到那东林贼真的有手段,竟然在沈老二的货上动手脚,沈老二当初走货弄得是人尽皆知,现在货却丢了,定然是坏了名声,东林贼此举可谓打蛇打七寸,不过我们的银子还在永汇钱庄呢,我想还是早些取回来吧!”
董万金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批货不多,沈家老二未伤筋动骨,我们的银子没事。”
说完这话董万金再次止住话头,眉头一拧,他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好似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于轻松,从沈望几次做事的手法来看,这个二少爷并没有那么简单,至今主动权还在他那里,说明丢货这事没那么简单。
“此事我已经知晓,这事还有谁知道?”
见董万金突然郑重起来,林大生却有些不知所以,轻声回道:“除了那下人,我第一个就来知晓董公,知我三人知道,他人皆不知!”
董万金满意的点点头。
“此事先不要外传,派人盯着那帮东林贼。”
对于董万金的反应林大生有些莫名其妙,眼见董万金听说沈家老二的货丢了,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可谁想到盏茶的功夫又冷静下来。
虽说心中有疑问,林大生也只好藏在心中,应了董万金的吩咐,转身退去!
……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李府后堂响起,李崇文满脸怒意,在屋子里来回咆哮着,早已无往日的谦逊,地上也尽是摔碎的茶盏杯碟,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跪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下人。
“废物!一群废物!如此小事却办不成,活着还有什么用!”
可能是扔盘子摔碗不解气,李崇文一边骂着,接着抬起脚对着下人就踢了过去。
对于打骂,李府下人却丝毫不敢反抗,只能挺起腰板硬生生的抗着,叫痛声都不敢发出来。
打骂好一会儿李崇文也有些累了,胸口剧烈起伏粗喘着。
“去,把文兴公请来!”
下人如蒙大赦一般,慌里慌张的跑出去,李崇文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想去端茶,这才反应过来桌子上的瓷器都被自己砸烂了!
“来人,收拾干净!”
听到吩咐,婢女几人赶紧跑进来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碎瓷片收走。
等到屋子收拾干净,新茶沏好,文兴公田勤寿也到了。
李崇文将文兴公迎进来,客套一番入座看茶。
“叔叔,我等被那沈老二给哄骗了,车队乃是假的,里面皆是砖石,我们白费了一番力气,却不知他竟有这样一手,唉,不知真货去了哪里!”
说道最后李崇文竟有些有气无力,后背摊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
然而田勤寿却好似有心理准备一般,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眉头稍稍一皱。
“却是我们轻敌了,如此看来这沈家二少爷不像我等想像的那般不堪,他早做好打算,儒德你可打听了其他北上的商路?”
李崇文闻言点点头。
“我已知会来往掌柜,如有消息定会速来告知我,目前还无消息!”
“那么不曾北上,沈家老二的货多是绸缎,南下已然不能,那去了哪里?”
田勤寿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一者北上未被发现,二者就是东去了!”
“东去?”
李崇文一惊。
“您老是说~”
田勤寿眯着眼睛点点头。
“很有可能如此!”
“东去的话,那沈老二是哪里弄得船?如今出海多被许掌柜所拢,莫不是他与宁波帮走在一起?若是如此我等该如何做?降银息之事已经被他摆上一道,如今这口气我却是如何也咽不下去!”
说着李崇文显得更加气氛,右手扣在桌子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红。
田勤寿轻磕一声,李崇文听到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平复心情。
“现在来看此事不可急躁,表面上先缓一缓,暗地里却要多动一动,弄清楚那董万金与这沈老二到底有何交易,东去用的是谁家的船,这些都要弄清楚。
沈家与阉党勾结在一起,在之前我等还可斗上一斗,不过现如今京中处境艰难,仁人志士多被排挤,我等切不可在此时生出事端,不过这沈家和阉党早晚要收拾,我们先冷静下来,再求一击毙命!”
田勤寿嘴角一撇,语气暗狠。
二人说道这里恰有下人来报,说是京归士子苏公子有请李崇文一叙。
闻言田勤寿起身告辞,李崇文将其送出门外,呆愣了一会儿,带着仆人前往苏公子的下榻之所。
时月楼是苏州有名的一家客栈,无论是钦差大臣还是过路官员都爱下榻此处,此次京归士子当然也要下榻这里。
几日来苏公子流连小娇姑娘那里,各种事情都被其抛在脑后,今日小娇姑娘去了扬州,这才从怡红馆回转时月楼。
想着小娇姑娘离开,将是多日不见,心中烦闷,心情愈是不好,加上苏州城里的传言,让他想起了在怡红馆的遭遇,这才让人叫来李崇文。
李崇文听到吩咐却也是一刻不敢耽搁,匆匆忙忙跑到时月楼,见到苏公子就是一躬到地。
“苏州李崇文这厢有礼了!”
苏公子随意的挥了挥手。
“儒德客气了,快坐。”
语气甚淡,其中还有着高傲。
李崇文赶紧道谢,然后才小心的坐在椅子上,谦逊的朝向苏公子,偷眼观瞧,只见苏公子脸色泛白,眼窝微陷略黑,整个人十分的憔悴。
“啊~儒德啊,最近可在苏州城里听到些什么?”
苏公子打了一个好大的哈欠,然后随意的问道。
李崇文在来之前大概也想明白苏公子要问什么,他早就想好该如何回答,也算是有备而来。
可是在苏公子面前却不能表现出来,李崇文假装有些欲言又止,整个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好似有天大无奈一样。
“回苏公子,在下确实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不过那都是一些无耻小人随意编排恶语中伤,苏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在下也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将整个事情经过说清,还苏公子清白!”
李崇文如此一说,苏公子提起精神,眼睛中多少冒出些光来,盯着李崇文重声问道:“你说什么?有小人恶语中伤?具体何事你赶紧与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