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丫——”
湛岚突然开了房门,一股浓郁的药酒味扑面而来,她皱眉捏起鼻子扇了扇风,了然道:“这算是喝酒了吗?怪不得有勇气说话了。”
第五度因湛岚开门而惊吓抬起的头复又慌张地垂下,往后退开一步,不想让湛岚看到自己一片青紫的脸。
蹲在不远处长廊上的三人被湛岚发现了,尴尬地咧了咧嘴起身走过去。
宣悟辞搓搓手:“大师姐,看在二师兄这么诚恳的份上,去吧!”
湛岚扬眉:“那我去问问肖大哥去不去,他不去就……”
暨未明神速地拦住湛岚的去路,不悦道:“我们请的是你,又没请他。”
“……算了。”湛岚把话说完,暨未明一呆,不确定问:“是就算他不去你也会去还是他不去你也不去?”
湛岚无奈摇头,把暨未明横栏在她身前的手撇开,走向肖极程的房间,说:“看我心情。”
肖极程一快要考举的秀才,大晚上到荒郊野外吃野味,可能吗?湛岚不抱希望,去和肖极程说一说自己的去向罢了。万一不声不响地出去,肖极程来找她呢?这她倒觉得很有可能。
湛岚自认为自己和肖极程关系融洽,肖极程在这城里又没其他熟人,吃饭、闲聊不找她找谁?虽然肖极程的形象与她心目中的美娇郎还相去甚远,但品格好比什么都重要。
三人不自觉扭头看向第五度,团团围住,意味深长地笑道:“二师兄……”
第五度有些害怕。
柳暗遮道:“二师兄,你再给大师姐说些好话,把大师姐哄高兴了,不就成了?”
暨未明道:“大师姐会生气一大部分原因都是你惹的,你可不能再当哑巴了!等等,我怎么觉得你要是把心里话说出来,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宣悟辞点头:“我们可是听出来了,你被打那是活该,谁叫你在城外的时候不解释!”
第五度苦笑,他要是能在湛岚面前说得出话早说了,刚才能说出来,那是因为隔着一道门!
湛岚敲响肖极程的房门,控制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和些,喊道:“肖大哥?”
房内没有一丝动静,她又敲了两下,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难道看书睡着了?”
湛岚也不打搅他了,转身准备回去。
突然楼下响起了打砸声,桌椅翻倒、酒坛摔地、人声痛呼、兵刃撞击声……
那痛呼的声音似乎是肖极程的。
湛岚一惊,三步并两步向长廊的外侧走去,接着单手撑起栏杆翻身从三楼飞落而下。
四人听到声响,转眼又见湛岚飞下去了,便也跟着下去了。
半个时辰前——
肖极程看书看饿了想下楼叫小二拿些点心,顺道抻一抻酸疼的腰背,恰巧在等小二端来点心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后面跟着一批风尘仆仆的锦衣卫。
瞬间在楼下一边吃饭一边交流学识的秀才们被锦衣卫的气场镇住,个个噤若寒蝉。
夜幕低垂,客栈里也差不多坐满了人。
白衣女子清泠的眸子在客栈内巡视了一遭,举步向独自一人坐着的肖极程走去,礼貌地问:“公子,不介意小女子与公子同坐一桌吧?”
白衣女子的声音极好听,恍若融化后的雪水淌过冰面,与她的气质一般空灵澄澈中带着一丝清寒,直涤荡得人三魂失六魄,叫人魂不守舍。
白衣女子的身形窈窕纤美,一支玉簪绾青丝,白衣胜雪,静若幽兰,纵是面纱阻隔使人看不真切她的脸,也不妨碍见到她的人心生艳慕之感。
肖极程看得入了神,“这便是诗中所云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了罢?世间竟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此生幸能一见,死而无憾矣!”
肖极程久久不回应,白衣女子便唤道:“公子?”
肖极程陡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姑娘着实失了礼数,赶忙起身请白衣女子落坐:“姑娘恕罪,是肖某失礼了,请坐。”
白衣女子在肖极程的对面坐下,其他秀才嫉妒不已,暗暗磨牙。
那批锦衣卫没地方坐了。指挥使领着手下们走到柜台前,跟掌柜寒暄,好似在等别人走了腾出空位饮酒吃饭。
小二将肖极程点的糕点端了上来,肖极程便把糕点往中间推去,抬手示意道:“姑娘若想吃的话,请随意。”
白衣女子颔首:“多谢公子。”青葱玉指伸出,捻起一枚桂花糕,将面纱掀起一些,便将糕点送到嘴边,慢条斯理地吃下。
肖极程见之,心中欢喜非常,正伸手欲拿桂花糕,突的一声大喝传来:“别碰!”
众人皆吓一大跳,还未待反应,指挥使手中脊刀乍然出鞘,白芒掠影,一闪而过,寒刃便架在了白衣女子的玉颈上。锦衣卫们亦抽刀出鞘围拢过来。
秀才们见到明晃晃的刀刃纷纷不寒而栗,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实在好奇便扒在门边瑟瑟发抖地围观。
身后好几把刀尖对着自己,肖极程整个人都吓僵了:“诸位大人、有话好说……”
副指挥使呛了他一句:“闭嘴!”
白衣女子不为所动地吃完桂花糕,于袖口抽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拭嘴角,美目微狎,婉转而问:“各位大人这是何意?”
指挥使神情凛然:“采花大盗樊数若。”
白衣女子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也不作辩解:“跟了一路,终于肯动手了?”素手一扬,丝帕脱手飞上半空,其上沾染的白色粉末悄然散落。
“掩住口鼻!”指挥使早已洞悉樊数若的伎俩,擅于人不察间下药,他曾经在追捕她时一时大意栽过,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此次表现得如此明显,怕不是有诈!他在此之前没有动手便是因身处人多之地,怕央及无辜又打草惊蛇,若她钻进人群里跑了,想再找到就更难了。
之前交手,樊数若黑衣蒙面,单单露出的一双眼睛还化了妖冶至极的眼妆。追捕樊数若,仅仅凭着相差无几的身形就足够了,樊数若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身形。她从不会把自己打扮丑了,据说是为了取悦被她采的那些人……
换成白裳飘飘的清素模样,不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眼看樊数若要动手,指挥使岂还能沉得住气?出乎意料的是,樊数若竟直接认了,很是坦诚,倒是省了不少嘴皮子功夫。
锦衣卫们屏住呼吸,迅速扯下挂在腰间的半边面罩戴上,遮住了下半张脸。
肖极程听闻对面的女子是个采花贼,顿时心下骇然,快要触碰到桂花糕的手瞬间弹缩回去,蜷在怀里隐隐发颤,继而又听要捂口鼻,不作犹豫揪起袖口便严严实实捂上,气儿都快喘不上了。
指挥使戴面罩的间隙,樊数若已不见了,耳边传来一句轻蔑戏语。
“只是小女子的珍珠粉而已,那么紧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