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细问,黄连一拍脑门,接着说道:“瞧奴才这狗脑子,皇上召小主今夜侍寝,已翻了小主牌子了。皇上吩咐小主收拾妥当即刻到养心殿,晚膳就在那里用了,凤鸾春恩车也不必再走一趟。”说完低头不好意思的笑着。
“你这说话大喘气,可把我们吓到了。”云谳抚着胸口,状若受了惊吓一般调笑道。
“姐姐就别打趣我了。小主,奴才带来这个好消息可否和之前奴才疏忽的过失功过相抵?”
“莳茵,你看我该赏他什么呢?”
“黄公公,若不是你,小主今日也得不到养心殿去的机会。这点小意思还请黄公公收下,聊表谢意。”莳茵递上一个装了金瓜子的荷包,黄连推辞了几下被莳茵硬是塞到了手中。“黄公公,你就收下吧。麻烦黄公公再跑个腿回禀皇上,小主即刻装扮便前往养心殿,还请皇上莫要责怪小主未能立时到达。”
“这是自然,奴才就先告辞了。”
因皇上召见旨意稍急,只得略做装扮,换了件天青色的散花百褶裙,外罩梅花纹纱袍,发髻略做整理,只簪了支白玉簪,整体装白给人以清爽的感觉。
装扮完毕出门,皇上吩咐的撵轿已候在宫门口,平日嫔位以下是不得使用撵轿的,由于今日下雨,又是皇上急召,因此才得以乘坐撵轿。想必不必等到晚膳时间,满宫就都知道了皇上传召我用晚膳并侍寝的消息了。想那日到养心殿并未侍寝,虽是军事缘故,但嫔妃们私下里仍有嘲笑之意,更有甚者散播流言说我是不详之人。皇上并未关注流言,皇后也下令不得乱语,一应打压的手段均不如今日皇上的传召,军事处理告一段落,皇上首位召见的后宫嫔妃便是我,这定让那起争风吃醋编派流言之人哑口无言,但也定让其他嫔妃更视我如敌。
撵轿摇晃着如同我忐忑的内心,皇上到玉舒宫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几乎满足我在闺中时对未来夫君的一切幻想,唯一不同的是我总幻想自己是嫁入大户人家相夫教子,而一直不愿想到的是入宫为嫔妃,每日守在宫中待皇上翻牌子,虽然都是要与她人争宠,但是大户人家的主母与皇宫中的嫔妃是截然不同的。这点心思如今入宫已被我吞入肚中,这是大逆不道的幻想,是不被允许存在的,是会危害自己及家人姓名的。在宫中,就是要这样管好自己的嘴、自己的心,如履薄冰,方可活的长久,活下去才能谈得上争求皇上的一分宠爱。
这次进的仍旧是养心殿的侧殿,皇上只让我一人入内,莳茵同陈宁一左一右侍立在门口,待我进门便关了我身后的大门。
一进门便看到皇上立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并未抬头,只是伸手示意我过去。我凑近一看,是在写一首词:“画堂红袖倚清酣。华发不胜簪。几回晚直金銮殿,东风软、花里停骖。书诏许传宫烛,轻罗初试朝衫。御沟冰泮水挼蓝。飞燕语呢喃。重重帘幕寒犹在,凭谁寄、银字泥缄。报道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
“嫣儿,你看朕这首《风入松·寄柯敬仲》写的如何?”皇上与我丝毫不若第二次见面,仿佛已十分熟稔一般问道我。
“皇上书法无双,嫔妾敬服。”
“朕觉得这样的软言细语之作更适合女子写出,笔锋带有柔美之感,更能为诗作凭添几分情色。”皇上边说边从旁边抽出两张纸来,一张上是我写的那两句诗,另一张是皇上写的后两句。“你看这两张,前两句是不是比后两句更显情味。”
许是皇上说话的语气十分亲近,我也略微胆大了些,点了点头,随即拿起皇上放在一旁的笔,在我写的那张纸后面续写下去后半句诗:“香属登龙客,烟笼宿蝶枝。临轩须貌取,风雨易离披。”写毕抬头看向皇上,只见皇上接过我方才写字的笔,在他的那张纸上补充写下了前两句。
“朕唤了你前来后,便在这里写关于杏花的诗词,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到,没成想你如此快,朕才写了十余首。”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嫔妾不敢让皇上久等,不想还是如此慢,请皇上恕罪。”
皇上听完大笑起来:“朕像老虎吗?为何嫣儿见了朕如此胆怯,方才大胆提笔写诗的难道不是你吗?”皇上说完我面上更红了:“嫔妾本是胆大的,只是到了皇上面前再胆大也变胆小了。”
“朕没有那么可怕,后宫的嫔妃都怕朕,好不容易有个敢在朕面前提笔写字的人,莫不是又要被朕吓到了?”皇上拿起我写的诗:“嫔妃们读书多书法又好的之前并没有,皇后倒是算一个,不过皇后并不与朕讨论诗句,今日朕又发现一位才女,以后就命你时常来与朕讨论诗词吧。”
看着皇上仿佛与寻常人家夫君无异的亲近面色,我尝试着将平日的自己展现在皇上面前:“才女嫔妾不敢当,讨论诗词嫔妾定随传随到。”说完拿起皇上写的几首诗抬眼笑问皇上:“皇上可否把这些墨宝割舍予嫔妾?”
“说的朕如此小气一般,都拿去吧,朕回头让陈宁给你收拢起来一起送去。不过……”皇上折起我写的那张:“你这首诗朕就留下了,算是礼尚往来,这样朕还亏了呢。”
几句话让我彻底放松了对皇上的惧怕和距离感,帝王在朝堂是高高在上的,君臣始终有高低分明的界限。然而在后宫不同,皇上虽是君王同时也是夫君,是要共度余生托付终身之人。是否良人暂且不论,但如若不待他如良人如亲人,又待谁呢?不以真心相待,又为何要求真心?
想通如此,我忽得轻松了许多,面上绽出发自内心的笑:“嫔妾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皇上富有天下,这些墨宝赏给嫔妾还不是区区小事?”
“朕本以为这是个窈窕淑女,正欲君子好逑。不料竟是古灵精怪,一张小嘴巧舌如簧,看朕不治你个贪婪之罪。”话音未落,皇上俯首,霸道的亲吻落下,片刻只觉胸膛越发紧,身子越发软,依附着皇上。虽有皇上揽在腰间的手臂,我仍紧紧抓住皇上的衣袍,仿佛一双手无处安放,又仿佛松手便会立时倒在地上。
只觉过了许久,皇上的唇才离开我,我得以喘息之际完全不晓得自己是如何狼狈的瘫软在皇上怀中,更不知皇上眼中已情色愈浓。
“皇上,魏大人求见。”门外突然响起陈宁的声音,唬的我面上更红,欲从皇上怀中挣脱出来。
皇上揽我坐下,向外扬声:“让他到书房侯着朕。”然后对我说到:“在此歇息片刻,等着朕回来用晚膳,之后再继续收拾你。”
我面上更烫,应是红的仿若滴血一般,忙低下头掩饰,皇上朗声笑着,大步走出。
莳茵进来服侍我,一如往常递上一盏茶,只是微翘的嘴角让我羞的有些不知所措。
“奴才黄连求见。”这时,门外黄连的声音又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