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易水寒、潇潇与豆包、麦青青姑苏外分别,未走出三里,便遇一人,高挽裤脚头戴斗笠,到近前一身鱼腥之味,见其从怀中取出一纸,递与二人道:“方才有个老哥要我把这个交与两个仙童一般的公子,我看就是二位了。”说罢将纸递过转身而去。
潇潇见那纸上绘有荷花,极是好看,上写:“《林萧剑谱》之一在我手,欲得,须听我言。”易水寒将其取过仔细查看也未寻得一丝破绽,忽听潇潇道:“看来此人是个女孩!”
“何以见得!”
“你见过男子用花传信吗?也许是凤钗。”
易水寒沉吟半晌道:“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有人设计诓我二人前去为抢夺剑谱。不过既然对方相邀,去便去。”说罢提骥前行。回头却见潇潇仍四处观望。
“少侠,您所寻何物?”
潇潇皱眉道:“当然是人了,他让咱们‘须听其言’怎么也不现身呢?’’
易水寒暗笑,道:“他自是不便现身,要不干什么叫个渔夫传话?此人深知我二人身份、行踪,怕是早准备妥了,我等自走自路便好了,走吧!”
潇潇觉得有理,于是二人骑马缓行。
一路之上,潇潇口中反复那句“天雨南溟桑田沧海”,思索千百遍也想不出此句何意。那白发老妪不过铁帮主近前一烧饭洗衣之人,与铁禅非亲非故,豆包本是铁禅所拾孤儿,这老妪便是收豆包那天也被救人丐帮,二十多年一直装背作哑,没想其武功竟如此之高。她究竟何人呢?为什么她一说此句,九叔竟大笑而死?九叔已死,不知当日是否他也上山杀林子风,若那六仙也问不出什么,那仇九心真有《林萧剑谱》,又藏在何处呢?
“易容,知道豆包为什么也葬了仇九心吗?”
“难道他以为九叔是……他爹?”
易水寒点头。
二人所走之路本是驿道,渐至正午,还未见有人传话。二人便到一路边凉棚坐下歇息。
半壶茶已尽,邻桌一人朝二人走来。其一副书生打扮,背后一大书箱却腰悬数剑,到二人近前,也不语,猛然抽剑。
剑已高举,其穴却被易水寒点中,动弹不得,剑即撒手。
易水寒厉声道:“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兄台,君子动口而不动手乎!学生只想请兄台买剑,还需何人指使?虽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兄台也不必如此。唉呀!学生手臂好生酸痛,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兄台高抬尊手,放过学生。”
潇潇听罢他这一大套,早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易水寒见其皮薄面白,剑悬右侧却用右手抽剑,不似会武功之人。又见其冷汗津津便用寒箫解了其穴,那人拾剑活动半晌,又将剑放于二人面前道:“兄台可知王子安于《滕王阁序》中有云:‘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说罢一指面前之剑道:“我这剑便是紫电剑。兄台若佩此剑便是如虎添翼,纵横江湖,无人能敌。”
易水寒略看此剑,摇头。
那人一见,又拔出一剑,剑方出鞘一半,已被呛得咳将起来,再视其面已被鞘中白粉染作白色。潇潇又笑,那人好生尴尬,袖子一擦,将剑摆于桌上。
易水寒道:“汉高祖斩白蛇剑,此剑刃上常若霜雪,故名清霜剑。兄台用这面粉假冒,也太不像了。”
那人浓眉高挑,赞叹:“唉呀,兄台真乃神人,那王将军虽有剑却未必知其典故,怕真是无趣了。”说罢,自己打了个哈哈,将二剑收回,又取下书籍,从中取出一青色布包,执凳坐下,俯耳对易水寒道:“兄台果然大才,我有一物甚是珍贵,可称旷世之宝,本可卖出大价,但老子曰:‘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多,多则惑。’学生还是隐藏为好。若兄台有意学生可割爱。”
易水寒觉有趣,便问:“何物?”
那人打开青布,显出一红布,再打开现出一玉器,那人道:“想当年秦昭王愿以十五城换之,而蔺相如却完璧归赵。此乃和氏璧。”易水寒接过,只看一眼便归还。摇头。
“稀世奇珍,楚人卞和之血尤在其上。”
易水寒道:“当年卞和以玉璞献励王,王以为石,尚且可原。兄台这璧一望便知是石而非玉,在下曾闻和氏璧,置暗处有光,能却尘埃,冬暖夏凉,是避邪之物。更何况兄台这也非璧,璧孔小而环大,兄台这……像玉环,且和氏璧侧视色碧正视色白,似乎也非此状。”
那人闻听更是惊愕,又叹:“学生今日受益匪浅,孔子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您学识广博,受学生一拜。”说罢便是一揖,易水寒见此人迂腐得可以,忙离座扶住。
未等二人再多言,自一旁又来三人。最左一人高而胖,着黑衣,举棍;中间一人比前一人略瘦,略矮,持斧;末人中最瘦最矮,着白衣,拿刀。听那黑衣之人道:哎!你,拿笛子那主,我兄弟三人要跟你决斗。”
“跟你决斗。”另二人齐声道。
潇潇见那人黑塔一般身形不觉皱眉,低声道:“易大哥,怎么办?”
未等易水寒反应,那书生却站起向那黑衣人一揖道:“这位仁兄,好生无礼,未见我二人在此论文吗?如此风雅之事却被您粗口打断,不觉有辱斯文吗?” “关你屁事!我要跟他决斗。”
“对,跟他决斗。”
“尊圣孔夫子,三位所言何其粗鄙!简直耳不堪闻!此位公子博古通今,必是明理之人,怎会与你兄弟三人这等乡野村夫有瓜葛。看三位手大脚粗,啧啧,蛮力如此,老子曰‘柔弱胜刚强’。纵使三位身大力不亏,又如何?退一步,纵使三位胜了又如何?老子日:‘乐杀人者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终是于无益,更何况如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等在此行凶,居然以少胜多,我赵孔孟身为七尺男儿岂能坐视不……”语未毕,书生便被黑大汉一巴掌扇于脸上,登时昏去自椅上摔下。
易水寒蓦地站起,道:“你们什么人?”
“我们乃是……”三人跳开数尺,均将手中兵刃舞得风火轮相似。听那黑大汉道:“我们乃是木氏三雄。我木森,二弟木林,三弟木木。”
“木木。”另外两人齐喊。
易水寒想笑却笑不出,便道:“为何与我决斗?”
“江湖上都传遍了,一拿着笛子的小子十分厉害,还什么说你那笛子是用冰做的。老子不信邪要跟你比!”
“跟你比。”另外两人跟着喊。
易水寒释然,道:“在下无功无名,武功稀松,我看还是不用比了。”
“不成!”
“不成!”
“依学生之见还是不比为好,君子动口而不动手。”书生在潇潇泼的一碗茶水之下醒转。
木氏三兄弟也不理会,三人齐动手,易水寒上闪棍下躲斧还须留神那胡乱捅的小片刀。所幸只有这几位客人,茶摊老板早躲起来了,伤人不到。易水寒寒箫也不取,只躲而不攻,且专往凉棚柱子上躲。
书生只见易水寒被三人砍得团团转,拔剑乱舞,口中道:“有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赵孔孟今日伸张正义。”说罢闭眼向几人处猛冲,潇潇阻拦已然不及。
木森见背后有人冲来,见其高举长剑,大棍向上一扛,听得“咔嚓”一声,“紫电剑”折为两半,书生睁眼,立时傻了。木森冷笑,举大棍砸下,书生反应倒快,转身便跑,只见书箱被劈为两半,书生一跟头栽倒,木森欲上前,身后挨了重重一下,复又折回。
潇潇抢步上前,扶起书生,拨落书生身上零零碎碎,拉起书生便出凉棚,牵过马来,将书生推上马背。
“这位兄台,里面那位兄台是你兄长吧,为朋友尚且两肋插刀,何况为兄长乎?你如此作为,太也不对,想那伯夷叔齐患难与共;纵使非亲兄弟,看那鲍叔牙牢狱救管仲,隐官为管仲;纵使非亲非故,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看古今大贤……”潇潇不听他啰嗦不休,轻拍其马臀,书生身子一晃,随马而行。
突然,易水寒自凉棚出,身后凉棚顶掉下将三人扣在其中。易水寒跃上马,与潇潇同乘一骑,追那书生而去。 “行,弟弟,知道哥哥之意。” “哥快别说了,那书生哥哥不会骑马,快救他!”易水寒抬头,果然见那书生在马上摇摇晃晃,几欲栽下。
书生那匹马所行并不快,二人几鞭便赶到。易水寒一个“寒月当空”落于书生身后才停住马,见那书生早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多谢兄台相救,人形容马如蛟龙,我兀自不信今日一试果然如此,多谢,多谢,我还是下来罢。”说罢,那书生战战兢兢下马。
书生下马后摇头叹息,怒道:“唉!时运不齐,命途多 ,虽言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可孟子啊孟子,遇我赵孔孟这般死于忧患之人我看你还说何?”
易水寒、潇潇相视摇头。
三人攀谈之中,得知此书生名为赵孔孟,自幼饱读诗书,以至颇有些迂讷。因家中穷困,不能“学而优则仕”,只得卖些破东西挣钱。
二人闻听颇为同情。
“你可是易水寒,易公子?”从路边走过一人,看其装束不商不农,不知是何身份。
“正是。”
“请看。”那人递过一片荷花笺。
其上写:“荷风送香气。” “何意?” “如果易公子对上下句,我会为公子指路。”
赵孔孟一见,正欲说出,却被潇潇堵住嘴。
易水寒道:“竹露滴清响。”
来人点头伸指一点,顺方向望去已出驿路。那人便朝二人相反方向而去。
赵孔孟方才问道:“兄台好雅兴,是去赴诗词大会吗?可否带小弟一同前往?”
“我们是去掉头大会!”潇潇笑道。
易水寒拱手道:“赵兄,就此别过,我二人此去非游山玩水。”
赵孔孟圆睁双眼,拍胸脯道:“朋友当我赵某什么人?我赵孔孟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大丈夫,却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兄台方才茶舍之中所有言行已让小弟好生佩服了,小弟已将兄台视为知已,我赵孔孟为你两肋插刀。”一脸书生意气。
“不行,赵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不能再迁扯别人了。易大哥!”潇潇说罢示意易水寒,易水寒会意,伸指点了赵孔孟穴道,将他扶到马背之上,用大带将其捆好,掉转马头道:“赵兄,后会有期。”说罢,狠狠一鞭,马便飞驰而去。
二人遂入山。
隔不远,又有一人将二人拦住,同样递过一荷花笺、上写“素手把芙蓉。”
潇潇道:“我来。下句为‘虚步蹑太清。,”
来人点头伸手指点道“请。”
行了一程,又有一人将其拦住,二人见荷花笺上句为“归来池苑皆依旧。”
“太液芙蓉未央柳。”
一路上都如是,且安排人数颇多,生怕二人迷路一般。易水寒注意此每句诗均与芙蓉有关,已猜出八九分,却不点破。
二人走了许久,终于又见一人,乃一老者,见二人来也不语,递过一荷花笺,上写:“尊师是谁?”
易水寒道:“银子。”
老者点头,示意二人跟随。易水寒暗笑:“果然是他。”那老者走得极慢,生怕二人跟不上一般,易水寒已将寒箫握于手中。
老者停住。
二人见眼前赫然一座大宅,三人进人。
潇潇惊叹。
眼前一片荷花池,荷花未开,只是碧油油荷叶弥漫湖面,随风如绿波翻涌,煞是好看。池水好大一片。近前一渡船,坐一头戴斗笠之人,老者先上船继而易水寒、潇潇也上船。撑船之人站起手持长篙,一点池壁,船即行。
易水寒紧盯那撑船之人,怕他使手段,见其虽胖矮身材,船使得却非常厉害,既平且速,一点之下船可行一丈。视其脚,脚穿靴,黑缎面。再看那引路老者,一脸恭谨,只是不坐,眼睛直盯那撑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