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困水已走,易水寒、潇潇便断了线索。二人北上,易水寒并不急于知道那四人为谁,因为二人连破火云庄,龙湫山庄,已成轩然大波,不由那四家不寻来。几日之后,二人行至苏州城。
二人在李家老店打尖,小息片刻,二人便上了街。
街上人头骤动,叫买叫卖,甚是热闹,将潇潇看得眼花缭乱。潇潇总往那卖扇儿、卖花儿、卖钗子,女儿家应用之物处凑。易水寒忙阻拦,低声道:“少侠,你现在可是男子,别暴露身份。”潇潇闻听此言,一伸舌头,正经走路。
“易大哥,看杭州狮峰龙井。”
“浙江时未细品半杯龙井,且在姑苏城中补过吧。”易水寒说罢,二人走向茶摊,叫一壶茶。二人坐那一桌,正对一斜街,易水寒见街角依墙半躺一人,破草帽遮面,身上衣服由褐、白、青等色粗布拼成,破破烂烂,一双破草鞋抱在怀中,赤脚伸向街中央。
此时,一头戴蓝帽之人鬼鬼祟祟从街边菜摊走过,正走那人前,那人“刷”地向前一搓,正拌那人一跤。蓝帽人不防,“唉哟妈呀”一声便摔倒。那人极速以膝抵住那蓝帽人后背。那人破草帽在手,易水寒方才见其面貌,不过二十,眉目端正,灰尘黑土难掩其相貌堂堂。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那少年轻摇草帽一撇嘴,道:“小子,手还挺利索,换 了旁人,真看不出,可我,神偷之王,你这点小手腕,嘿 嘿。”
“你,血口喷人,我偷……我什么都没偷!”
少年抽出腰后一排面杖,向蓝帽人面旁地上砸去,登 时尘土四起,呛得那人咳嗽不止。尘散尽,地上显出一坑, 少年又道:“小子,头硬还是地硬?我还真不知道。要不咱 试试?”
蓝帽人一脸哭相,求道:“好汉饶命,饶命。”
“拿来!”
那人松开右手,现出一钱袋,周围围观众人中挤出一 老妇,道:“我的!哎,是我的钱袋!”随即从那小贼手中 抄起钱袋。
“大娘,钱少是不少?”
“爷爷哎,祖宗哎,我刚偷来的,银子还没捂热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
“少来!”少年又用劲,那人“哎哟哟”大声叫娘。
“不少,不少,谢谢。”老妇道。
那少年用拼面杖轻敲其头,站起,照其后猛瑞一脚。 口中道:“滚吧。”那蓝帽人一个趟起,又撑地爬了一段方 才消失街角。
众人还未散去,那少年趁机从腰后抽出一破边碗伸向 众人,道:“谢谢,谢谢各位。”
“易大哥,你看那人作什么?’’
易水寒道:“潇潇,我总觉那人如此身手,如此相貌, 不像个乞丐。”正自说着,那人晃着一碗钱向茶摊走来。空 座本甚多,那少年一看易水寒二人,便特意坐在潇潇身旁, 一掷破碗,大声道:“店家,茶!”待茶来,举茶便饮,牛 饮之声。
“店家,看好茶。”
易水寒、潇潇循声望去,见邻桌来了五六名乞丐,手执打狗棒,面相甚凶。那少年闻声一惊,眉头渐皱,脸背向那几乞丐,埋头狂饮。
中有一丐,侧目之间猛见易水寒,圆睁小眼盯了一阵。回头与其余几丐低低议论,不时用眼光扫扫易水寒、潇潇二人,又一长脸老丐取出一纸,不停比照。
易水寒将此景看得真切,以目示意潇潇。潇潇会意站起身来,还未走,一名小眼麻脸乞丐走近也不语,一棒奔潇潇而来。
那少年身形极速,见打狗棒攻来,反应极快,“哧”地钻入桌下。易水寒一箫挡开竹杖,其余几丐同上,将易水寒、潇潇困在中心。
“易容,走!”此言既出,易水寒挥箫迎敌,潇潇施展“寒冰鬼影”朝人缝中便挤。
那少年钻入桌下,复又钻出,猛跑数十步见竟无人来追,便即停住。回望见潇潇被一黑袍乞丐追得十分狼狈,又奔回,用排面杖接那乞丐一招,却也不敢进攻,拉潇潇便跑。
“哎,你放手,我哥还在那边!”
“你不要命,他六人是丐帮中六大仙师,武功极高,你又不会武功,还是跟我快些逃命去吧。”
“不行。”说罢,潇潇施展“寒冰鬼影”又将那少年拉回。
还是方才那个黑袍乞丐气势汹汹来擒潇潇,潇潇绕其背后,未等其转身,道:“打他。”少年便照准他背后一排面杖。那黑袍人痛得一颤,口中不清楚地海骂,转身却不见人,脑后又痛。如此这黑袍人身上足足挨了六下,气得黑袍人暴跳如雷,打狗棒使得如风火轮相似。潇潇不敢近 身。眼见那打狗棒攻来,易水寒飞身拿寒箫挡开,寒箫呼 啸,几箫均打于打狗棒之上,逼得那黑袍人后退数步。易 水寒撤招,走过对潇潇道:“他的打狗棒断了吧?”
果然,黑袍人刚举打狗棒,便格愣愣断成几节,黑袍 面上颜色突变,与另几人俱散。
“多谢相助。”易水寒向少年抱拳道。
“少来!我也没助你们什么。不过你那兄弟着实厉害, 硬拿鸡蛋碰石头,还拉我这垫背的。”那少年撇嘴道。
“敢问少侠大名。”
“少来!‘侠’不敢当,顶多算个‘虾’,我……”那少 年将草帽扣上,道:“豆包。”
“易水寒。”
“林……那个,我叫易容。”
“那咱们便认识了,后会有期。”豆包说罢,向后摆摆 手,哼小曲扬长而去。
二人结了茶钱,回到李家老店。
店房中。
易水寒面沉似水,抱肩道:“没想到丐帮的人也惦记这 剑谱,真令人寒心。丐帮以侠义著称,又在铁前辈掌控之 下,断不会做出如此之事。太奇怪了,莫非铁老前辈不知 情?”
“他们竟也会有我们形貌的画像,如何可能?”潇潇疑 道。“我们的身份已暴露,这下麻烦了。”潇潇眉头紧皱。
“易大哥,丐帮是什么?”
易水寒一笑,道:“原来议得这么热闹,易少侠还不知 什么是丐帮。丐帮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帮,皆由乞丐组 成,劫富济贫,主持公道。现任帮主是铁禅铁老前辈,此人铁面无私,极重这‘仁义’二字,素为武林中人所敬重。我与他曾有一面之缘,他也算是我恩师之一,我这招‘寒冰鬼影’便是由他所授。……连师父都好生佩服他。”
潇潇道:“娘曾说,我寻剑谱便是挑战武林,莫非……丐帮当日也在流霜竹林。”
易水寒道:“铁前辈是绝不允许丐帮做下如此卑劣之事的!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易水寒沉吟半晌,走到窗边,手一擂窗框,道:“看来,丐帮之中必是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糟了,易大哥,我的布袋不见了。”潇潇大惊失色道。
易水寒立时释然:“我们今天不是遇到‘神偷之王’了吗?你也太不小心了。”
“豆包!”潇潇立时站起,“他,他拿走了剑谱,他也是丐帮之人,那怎么办呢?”潇潇急得欲哭。
“别急,我看他不似丐帮之人。潇潇,那六人来时,他比我们惊慌得多,而且逃之犹恐不及,可猜他与丐帮有梁子。既如此,那剑谱很安全。”
“我还以为是乞丐便是帮中之人。”
,还了得,真是那样,江湖群雄也不用与之夺盟主之位了,皇帝便已派军队镇压了。”易水寒道。
潇潇急欲上街寻豆包,易水寒并不急,反而极是泰然。
入夜。
易水寒独坐床上闭目冥想,忽听一声响亮唿哨。易水寒心中一凛,翻身下床跃窗而出,见有不少乞丐追逐一人。那人身形灵巧,左突右闯将群丐逗得甚是劳累。那人钻入一条巷子,群丐紧随。
不想那巷子是死的,那人便把头一低,立住不动。群丐执火把上前,易水寒方才看清,此人正是豆包。 “豆包!你太可以了!竟从长安城一路逃到姑苏,众家 兄弟为你跑断了腿,今儿个你便是插翅也难飞。”
豆包将头发一甩,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替我向 众兄弟赔个不是,改天,我请诸位吃花酒。请了,请了, 小弟先告辞了!”
“站住!豆包,你杀了铁帮主,我们等着拿你的头祭 灵!”群丐中走出一瘦脸鼠须老者怒道。易水寒闻听此言, 如耳边响起一晴天霹雳。
豆包立时剑眉倒竖,怒道:“左幽闲,你们已将我豆包 逐出丐帮,我不怨你们,若是你们污蔑我杀了师父,我, 我只好以死证明我的清白。”说罢,抽出匕首刺入胸口,鲜 血立时涌出。易水寒及众乞丐未料豆包如此,惊愕不已, 愣在当场。
“左舵主,他,他自尽了。”
左幽闲眉头一皱,牙一龇,道:“他怎么会自杀呢?我 们说他杀铁帮主已有数月了,他怎么偏赶今天死呢?不行, 我得看看。”
“左舵主,你若这么做太过分了。”
易水寒见群丐闪开一条路,走出一少女,一袭男儿装, 云髻半偏,面沉似水,有巾帼之风。又见群丐一脸恭谨, 此人必是帮中厉害角色。
“青青,你几日到的苏州,我分舵未去相迎,太失礼 了。”
那少女摆摆手,对左幽闲道:“左舵主,豆包人已死 了,你看他匕首直插心口,如何能活,您又不是不知豆包那三脚猫的功夫,他必死无疑。”
左幽闲眼珠一转,又道:“恕在下,在下……不确信他死了,我不能回去复命。”
少女自腰间抽出三支匕首,手一挥,对左幽闲道:“左舵主,您看仔细了。”说罢,手一扬三支匕首尽数钉在豆包腹上,血如泉涌,豆包动也未动。
左幽闲方才信了,拱手道:“青青姑娘所说不假,老夫疑心重了。这尸身……”
“左舵主不必费心了,师父命我将豆包处死后,就地埋了了事。左舵主,您带众兄弟回吧。”话音不可抗拒。
左幽闲竟丝毫不敢违抗,诺诺而退。
少女一挥手,上来四名乞丐,将豆包尸身抬出城外。少女一行随便寻处荒地,刨一坑将豆包尸身放人,将土覆上。几人回城。
“左舵主,埋了。”
“是豆包吗?”
“是。”
“你可看真?’’
“小的拿祖宗八代保证。”
深夜。
豆包所埋之地略动,从中爬出一人,嘟囔:“你们这帮小子,跟我玩儿,我是你们祖宗!小子,哼!老子我走了。”未走三步,一物横于颈上,豆包一身冷汗。
“豆包,戏演得漂亮。”
“你是……是你,你是我今天街上遇的那个易,易水寒。”
“正是在下。”
豆包将寒箫推开,道:“你也不善,那左幽闲是帮中有名的‘智多星’,他都被骗了,你竟然没有。你厉害,你强,我服了。可你怎么会跟来,怎么知道我在做戏。”
“跟来是碰巧。至于看穿你的妙计,左幽闲已说明原因。另外,埋人要掘地三尺,哪似那青青姑娘挖那么浅。”
豆包眼露佩服,点头道:“好,对我胃口。”
易水寒目露寒光,寒箫执起,道:“豆包,铁老帮主是你杀的?”
“我们丐帮之事好像碍不到你。”
“不,铁前辈是我的一招之师,师父不明遇害,作徒弟的管定了。”
豆包二目放光:“你,你就是师父常跟我提起的那个什么‘少年俊杰’?师父教的你‘寒冰鬼影’,是你吗?”
“不错。”
豆包顿觉十分丧气,他本觉自己天下无敌,无论心智,无论武功,如今平地冒出一强于自己之人,自然灰心。
豆包正色道:“我豆包可对天发誓,师父绝不是我豆包所害。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我怎会……我豆包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却被人逼得到处鼠窜,颜面何在?但我忍!我苟活只为查出真凶。”话语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