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火鹤冷笑,“他真那么笨吗?他只用了二日便破了我的七关,一个区区暗道能杀了他?他武功不在我之下,又仗着小聪明,那冥泉困得住他?地下有酒,又有床,可解渴解乏,他死得了?我看他现在早出来了。”
“您是说他进了蝶儿的绣房?”
“如果这臭小子够聪明的话,定是进了。他连这小小机关都弄不会,怎配得上蝶儿。其实原本我就没想杀他,我还有事问他呢!有了他也好,蝶儿心情也能好些。”
火鹤说罢,凄然一笑,自己竟自去睡了。
深夜,易水寒又至,将桌上饭食风卷残云般吃下。潇潇将自己之事大略说说,易水寒也将经过讲讲。潇潇感觉自己渐好,惦记出去,易水寒答应再等二三日便走。潇潇想到密道之中看看,易水寒觉地下较阴,恐潇潇受凉,不应允。潇潇将床上被子裹在身上,催促快走,易水寒无法,带她掀画而入。暗道中有火把,潇潇一眼便看到易水寒左肩暗褐一大片,知他受了伤,心中一急,被子撒手,拉着易水寒道:“寒,你受伤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得去拿药。”“傻丫头,这伤都几天了,早好了,快进去吧,我守在这儿。”易水寒道。潇潇将被子拾起披上,看了他一眼道:“真好了吗?那在下告辞了。”说罢,沿阶小心而下,披上蓝绸在光下闪着波光。
潇潇来到灵堂之中,登时被眼前一景震慑住了。满眼白色,瞧那一方牌位上之字,潇潇方知这其中之事。待其将整个地下密室看了一遍之后,潇潇心中最后一丝恨意也便消失了,只剩下感动。挂着满脸泪水来到易水寒身边,道:“寒,我都看到了,我原谅我娘了,原谅了。”“那是喜事,哭什么。暮蝶小姐,明天还不与你娘和好更待何时?”易水寒抱肩斜眸道。“可她为什么要杀我爹呢?那些人都是谁呢?青冥是谁?谁放的火,是我爹吗?”
“且住,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当下唯有认娘之事最重要,这些琐事你娘会告你知。原先只觉秦夫人凶狠无常、残忍,未曾料到她竟有这般慈母之心,过去之事必是有违她,原是不知内情武断而行,想来她定是后悔不及。她是你娘,没什么东西能阻挡母女之情的。”
潇潇怔怔看着易水寒,俏脸一红,随后眨眨眼,道:“没想到易大侠也是如此重情之人,为何在冷海湖对一落难女子如此刻薄。”
易水寒闻听此言,也是一愣,旋即笑道:“好了,快进去吧?一会儿你娘又来看你,见床上空空无人,岂不糟糕?’’
“你怎么……”
“因为那个人站在那儿足足有一个时辰,不言不语,轻声慢步怕惊醒你,猜也猜到了。”易水寒说罢,将潇潇送出。
天明之时,冷雪霜进了朱林阁,见火鹤立于床前,床上摊着十几件衣裙。火鹤见冷雪霜,忙道:“小霜来,帮我挑件衣服,今天我必须去跟蝶儿说清楚这些事情。我昨晚想了一夜,这一二天那小子定会带她走,我得告诉她。”
冷雪霜走过来,想了半晌,从中选出一件暗紫色长裙。火鹤道:“正合我意。”说罢,冷雪霜伺其更衣,问道:“小姐,怎想到今日将事情和盘说出?”“昨夜我又一宿未睡,想来想去蝶儿这孩子?。?…唉,我也说不清,毕竟我是她亲娘,也许母女之间有所感应,她的性情与我有几分相似,她此时不会原谅于我,不如一走了之。那孩子定是从密室出来了,没准两孩子已商定何时动身呢!”冷雪霜只觉自潇潇出现之后,火鹤说话行事愈加和缓、轻柔,与原先真天壤之别。又听火鹤道:“他若真出来了,那倒也罢了。我只当这世上没有比子风更聪明更有才智的人了……”冷雪霜听子风二字,正系裙带的手一松,带子掉了,又慌忙拾起,自嘲:“我,我当真老了吧?手都不听使唤了。”火鹤也未深察,将面纱罩上,边上楼边道:“唉!面相如此,怎比青冥。当娘的应是最美的……”
火鹤正在推门,手一伸复又缩回再伸又缓缓放下,回头走了几步,又望了一眼又过去,又退回,竟在门前徘徊起来。此时,冷雪霜因担心火鹤言语过激,怕二人又吵也悄悄上得楼来。见火鹤不敢进,走上前轻声道:“小姐,进吧,蝶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也会原谅您,进去吧。”
“小霜,她爹叫她什么。”
“潇潇,林竹潇潇。”
“真好,当年子风说了,若生了儿子,便姓林,是个女儿,便姓秦,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让女儿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难道那火是他所为吗?”
任小姐,别想了,您想这些事都想了十八年了。现在女儿就在眼前,什么都不比这重要。”
火鹤点点头,轻轻推门而入。
潇潇正坐窗前,摊开黑绸,看那发钗,正自难过:我刚刚解开鹤钗之迷,却又是这般结果,弄了个亲娘出来,待这些仇人一一知晓不知要发生多少事。爹其实根本不想让我知道这几人才用钗来代表,若我当真猜不出这几人便不用报甚仇了,那我一生便要处于不明不白的仇恨之中了。与其自责一生不如舍命。听得有人进来,忙将钗收拾,见是火鹤,甚觉意外,昨夜斟酌一腔的言语全记不起来,二人只默默对视。
火鹤目光不定,只是有意躲闪潇潇目光,总觉得无颜面对女儿,窘得厉害。许久,潇潇低头道:“你,你……坐吧!”火鹤心中一喜,坐了。潇潇取过茶壶,斟了杯茶递过去,仍未言语。火鹤待接,潇潇却将茶放在桌上,迅速将手缩回。火鹤又一凉,轻呷一口,千言万语,甚难开口。
便这般默坐了半个时辰,潇潇道:“我,我相信霜姨的话,她不会骗我。”“这么说你认我是你娘了。蝶……潇潇?”火鹤倏地站起,泪光闪烁。潇潇将目光投向窗外,道:“我承认你是蝶儿的母亲。”“可这……有什么区别吗?你就是蝶儿。”火鹤道。
“有,有!”潇潇也落下泪来,望着火鹤,道:“秦暮蝶是秦梦和林子风的女儿,她有爹有娘,她的家是林剑山庄,她有家!我,我是林竹潇潇,一个厌倦江湖归隐田园的隐士之女,曾经的母亲莫名其妙的故去,我的家本就残缺,又被一个自称我母亲的人带着一群贼寇杀了我爹。我的母亲,夺走了我生命中最后的依靠,让我一生都浸在仇恨之中!您该庆幸,您被您的女儿给予了生身母亲之名,秦暮蝶被火烧死了,秦梦也死了。我是个孤儿!”
“不,不!”火鹤疯T般叫道。
“别说了,别说了!”
冷雪霜在门外听了多时,此时推门而入,对潇潇道:“潇潇,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亲娘?你不了解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她的脸是怎么烧的,她知道你在里面舍了命冲进去救你,脸被烧成了这样。这且不说吧,这阁上的绣房,这房内的蝴蝶,还有那密室,那灵堂!你要将心比心啊。你小时候还有青冥,她给你母爱。可你娘天天守着你那烧枯的小床,你知不知道,这十几年来她没有睡好一个觉!
潇潇愣了,又是语塞。
火鹤道:“没关系,没关系,真的,小霜,她是我女儿,我的孩子,她说的没错,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是这样,她不知其中真相。”
潇潇听见“真相”,猛然触动心事,遂“扑通”一声跪倒。吓了两人一跳。
“我请你告诉我真相,那其余六人是谁?谁呢?算蝶儿求你。”
火鹤闻听此言,目光渐由柔软变得坚硬,将头偏向一边道:“我,我,不,不能告诉你。”
潇潇及冷雪霜都是一惊,潇潇提高声音道:“为什么,为什么?”火鹤看着潇潇缓缓而道:“我与那六人誓血为盟,决不将当日之事泄出,除了你父亲知道那六人是何人外,此秘密不再有人知晓,他们皆是江湖有势之人而且武功个个了得,耳目众多,你一个姑娘,又不会武功,要报仇的话,只有自己送命。即或你得了全部剑谱,又能怎样?你绝对斗不过这个武林,你向他们挑战,便等于挑战武林,蝶儿,听娘的话,到此为止,别再……”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便即是将命奉上,也决不悔,求你告诉我真相。”
火鹤双眉紧皱叫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死!万万不可,决不行,绝对不行。子风怎会把这发钗又给了你?他怎么这般心狠,为了他那剑谱,让女儿送命!”
潇潇立时惊道:“发钗?你如何知道爹给了我发钗?”
火鹤不语,继而高喊道:“蝶儿,你不可……”
“爹说这《林萧剑谱》会殆害武林。纵使你七人分此剑谱,纵使你无取旁人剑谱之心,难保那六人不会来取你的。你自以为封锁此消息严密得紧,但无论如何江湖也会传出风来,到时各派明争暗斗,此将又是怎样一场血雨腥风,到时江湖必会大乱,不知多少人会因此而死。”
“你宁愿让所有觊觑此剑谱之人冲你而来?”
潇潇点头道:“至少可保帮派之间无甚厮杀,也清净了。”
“疯了,疯了,你怎么不怕死?”
“因为我是林子风的女儿,我一直知道爹是个非凡的侠客,武功超群且不说,他竟能够放得下灭家丧妻之仇恨,归隐山林,这么大的痛苦他一个人忍了十几年,这是他最后的心愿,出于孝心,出于公义,我义不容辞。”
火鹤气得拍了桌子,道:“我不管什么狗屁大道理,你就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一天不死心,我一天不放你离开火云庄!”说罢转身而出。
冷雪霜将潇潇扶起道:“潇潇,别怪你娘,她太疼你了,恨不得把你护在手心里。”
潇潇拉住冷雪霜哭道:“我不能无情、无义,我必须报仇必须离开这儿。”
冷雪霜将潇潇劝好,自己才退了出去。
潇潇轻轻走到墙上那画前,细细端详那画上翩然飞舞之二蝶,一大一小,旁边落款,秦梦,潇潇默默无语。
夜晚又至,冷雪霜趁火鹤用茶之时,试探道:“庄主,您真当要将蝶儿困在楼上面?”“唉,我没别的办法,这孩子认定了报仇我只好用此法了。”火鹤脸色沉郁道。冷雪霜道:“这样做会让她一个人整日里发愁着急,会整出病来的。。。。。。”
那也比让蝶儿去送命要好。”
小霜之意是……咱们火云庄内鹤奴不少,心也算齐,这仇,不如我们出面,向那几家庄主讨得剑谱;这样,蝶儿的心也踏实了,她也不用为此冒险。”
火鹤凝视冷雪霜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尤其是他,我恨不得这时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可我们根本斗不过他,我必须忍着,保护我的孩子,保护她。”
“但蝶儿并不知道你在承担痛苦,她会更恨你!”
火鹤眉头一皱,闭了眼点了点头道:“我真的累了,去睡了。”冷雪霜心中一紧,十分担心地朝火鹤望望,欲言又止,只得退出。
深夜。
易水寒与潇潇在暗道中又议逃脱之事,易水寒已偷听明瞭她们的争辩,心中对于三人都十分钦佩。二人议定明日夜暗暗离开。易水寒忽听似有人来,忙将潇潇送出,潇潇蹑足至床前合身而卧。
门开,又合上,其脚步甚轻,走了没几步,便碰到一桌子,似是不知这屋中如何布置,潇潇听见其似乎不再走动,心中虽纳闷,以为是火鹤,也不以为意。少倾,那人又动,潇潇觉得床略动,那人扶住了床帐,只听“嘿”一声冷笑,冷光袭来,一柄利刃架在潇潇颈上。
“啊!”
“再叫,我便一刀宰了你,秦暮蝶小姐。”
那声音陌生而又熟悉,不是冷雪霜,更绝非火鹤,潇潇惊得一身冷汗,努力回忆那声音出自谁人之口。忽然,耳畔响起“这世上除了庄主,没人敢骂我……”潇潇豁然道:“你,你是蓝冰..。。。?”
“不错啊,你居然还记得我,我不死,你很失望吧!”
潇潇心道:绝境又逢冤家,这几日我竟将她忘得干净,未曾料到她今日夜上朱林阁杀我,我又要见阎王了。心中害怕,却道:“我不失望,你不死便好,玉武妹妹之仇可报了。”
蓝冰闻听此言,仇恨之心往上涌,潇潇只觉凉丝丝的刀锋已嵌进肉里,生疼。只听蓝冰道:“你还提那贱人,我一点都不后悔杀她。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杀我!”
“你是我前世的冤家,今日的对头。你若不人火云庄,我不会那么快杀玉武,引出这许多事来,她无论如何也是我姐,我虽忌她,也得再容她活两三年。那小贼也不会闯关来救你,我不会因此而废了武功,更为你居然是火鹤的女儿,秦暮蝶。你长着那该死的印记一直是!因为你出现了,她不再爱我,,我一直是她女儿,我伤成这样她根本没有来过,那帮奴才们见我不得宠,一个也不来照应,食物渐渐不周全了。不过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潇潇闻听此言,心中竟很可怜蓝冰,因自己也是孤儿,知道母亲对孩子的重要,且这句“小贼”提醒了潇潇。便道:“皆因我而起,我真对你不住。可你,你太过狠毒,武功尽失也算报应,你记住,林萧剑绝非泛泛之辈可学,你杀不了我的,快走吧!我也决计不杀你。”
“死到临头了,找你的玉姐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