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峥跪在哪儿,即使没抬头看,就知道邻居们的目光透着怜悯和同情。
这种目光他从小到大见得少吗,在农村的时候,只要爸爸妈妈一吵架或是爸爸打他,家门口就会围满了看好戏的邻居,他们嘴里说着真可怜,别打了,但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上来解救他,仿佛看到他被打就能显示出他们自己过的很好似的。
其实他知道,他们一个比一个过的不好,都是可怜人穷人,都想踩低别人抬高自己罢了。
一开始他多希望能有个人上来拉住爸爸,让他免受毒打,但是却没有,他们冷眼旁观甚至还说一些火上浇油的话,他不再渴望别人的帮助,反正爸爸不会真的打死他,只要他忍一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过去了。
“峥哥哥,你怎么跪在地上,不疼吗?”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易峥抬头,就看到了女孩写着担忧的小脸。
她头发乱糟糟的,还穿着小拖鞋,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看样子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她蹲下小身子,伸出小手摸了下他流血的膝盖,易峥疼的一个颤栗,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
覃家一家三口吃完午饭,确实都在午休,隐约听到四周邻居的窃窃私语声,覃爸爸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往下看,就看到易峥跪在啤酒瓶碎屑上的画面,易临跟喻蔓的争吵他们并没听到。
覃爸爸忙说,“快去看看,小峥又被他爸打了,在跪碎啤酒瓶呢,这不是胡闹么,那要是跪一下午,腿可就废了。”他边说边穿衣下楼,小覃芹一听峥哥哥又被他爸爸打了,穿上小拖鞋就窜出了房间。
覃爸爸也随后走过来,将易峥从地上抱了起来,严肃地说,“你这孩子脾气真是倔,他让你跪你就跪,你才多大啊,这跪一下午你的腿可就不能要了。”
覃妈妈也扶起了坐在地上直哭的喻蔓,安抚着她。
喻蔓让儿子起来他死活不起,她除了哭也别无他法。
覃爸爸看着易峥血肉模糊的两个膝盖,还有他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对屋里大喊,“易临,我警告你,你家暴虐待未成年已经触犯法律了,再有下次我可就直接报警了,家事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用暴力解决问题,下不为例。”
屋里没传出声音,覃爸爸气红了一张脸,对喻蔓说,“先去我家,给小峥膝盖上药,其他的交给我处理。”说着,覃爸爸抱着易峥去了自己家。覃妈妈扶着哭泣喻蔓跟上去,小覃芹也小跑跟着。
覃家,覃爸爸找到家用医药箱给易峥受伤的膝盖消毒上药,易峥一声未吭,小覃芹小手捂住着眼,不敢看伤口,瘪着小嘴快要哭了。
峥哥哥真是爸爸捡来的,对他下手太狠啦,呜呜呜,峥哥哥好可怜。
覃爸爸边给他上药边骂,“老易太不是人了,小蔓,跟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过的,还不如离婚自己带着孩子单过,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就算易峥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也不能这样虐待啊,八岁的孩子让跪碎啤酒瓶,太残忍了。
覃妈妈拉了下覃爸爸的衣袖,眼神示意他住嘴不要再说了,毕竟哪有人劝人家两口子离婚的,这老公义愤填膺过了头了。
覃爸爸不说话了,上了药又嘱咐了易峥安全注意事项,就气呼呼地上了楼了。
活像是被人打了他的孩子。
覃妈妈对喻蔓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的话你别放心里去,他这个人就是热心肠喜欢打抱不平,还总是说他要是生在古代肯定是个大将军。”
喻蔓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哑着嗓子挤出一抹笑说,“小暖,你真有福气嫁了个好丈夫,我真羡慕你。”
“一切都会好的。”覃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女人,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句话真不假,女人嫁错了人再生了孩子,一辈子就毁了一大半了。
“峥哥哥,你腿还疼吗?我吹吹就不疼了。”小覃芹扒在他缠上纱布的腿上,小嘴一张一合,呼呼地吹了起来。
易峥望着她湿漉漉的乌黑眼睛,说,“不疼了,你别吹了。”
“呼呼呼……吹吹就不疼了,我要给峥哥哥吹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个小青蛙。
易峥心情突然就好了,膝盖的痛仿佛也感觉不到了。
小女孩头发乱的像个小鸡窝,那张小脸软萌软萌的,很是可爱。
他没说话,让她吹着。
她吹了十几下,用小手揉揉小脸和小嘴,说,“我吹累了,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吹。”
“好。”
喻蔓和易峥在覃家坐到傍晚,经不住覃氏夫妻俩的热情挽留在他们家吃了晚饭才离开,临走时覃爸爸说,“小蔓,老易再找你麻烦你就叫我一声,我就报警让警察把他捉局子里,让他坐几天,我警察局有老同学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不弄死他,也要把他弄个半死不活。
他最恨打女人和孩子的男人了。
喻蔓感激不已,“谢谢覃大哥,如果他再找茬我会自己报警的。”
易峥跟他们挥手告别,“叔叔,阿姨,小芹菜,再见。”
“再见!”
送走喻蔓母子,覃爸爸还在唠叨着他们家的事,说易临有多不负责任有多混蛋,覃妈妈抱着昏昏欲睡的小覃芹无奈地看着他也不接话,老公实在是热心的过头了,也对,对一个一心想穿到古代当大将军的人来说遇到一个可以当英雄的机会确实挺不容易的,就让他好好的当回英雄吧。
覃爸爸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一变,忙接通,“妈,是不是我爸的病又出问题了……好,我等下看看还有没有机票,现在就飞回去……你先别哭,我立刻就回去,先挂了。”
挂了手机覃爸爸心急如焚,眼泪都急出来了,覃妈妈急问,“怎么回事,爸的心脏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