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三五,等级在你们这群新来的白狗之上——是来管你们的‘黑犬’。”
“……”桓生不用去看三五的神色,就能很清楚地听出他的自豪。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世上还有人会在说自己是狗的时候还这么骄傲?
不过再细细琢磨一会,桓生心中就有了个大致的轮廓——这些“白狗”“黑犬”这类的应该只是些称号,起着划分等级的作用?
三五听不到桓生的心声,自然也不会去回答他的疑惑,接着自顾自地说着他的,
“所以‘三五’这个名字,你们还不配称呼,不过……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们怎样做才能踩在我的头上,让我这类人对你俯首称奴。”
听到这里,下面的孩子们无一不屏住呼吸,支起耳朵,谁也不想放过一丝丝细节。
“看看你们这紧张地样子。”三五讽刺地笑笑,“你们就这么想踩在我头上?”
孩子们一个个都紧张地摇摇头。
“你们先不要急着否认,就算你们这样想,我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嘴上虽这么说,眼睛却在留意着下面人的反应,看了一圈,把所有人的神态动作看在眼里后才开口继续说道,
“我也不逗你们了,先说正事吧。”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道,“你们不是刚刚拿到了一个石牌吗?”
闻言,大家都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石牌。
“这个你们可得收好了,这个可不仅仅是个记着你们名字的石头。”说着,他把自己腰间系着的石牌取下,在孩子们面前晃了晃,“就这么跟你们说罢,‘牌在人在,牌亡人亡’,你们可明白?”
三五的语气很是轻松,可听他这话的人心里可不轻松,但也只能按照之前三五说的规矩回到,“是!”
“恩……还有就是我们这儿不会限制你们来去的自由,你们只要记着几个禁地不能进,其他地方……只要你空闲着,就随你们走动。”
“不过你们可不要高兴地太早了,说是这样说,可你们可不一定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找事。”
“......也是看你们可怜,今天就暂时让你们闲散半天,不过到了明天,你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三五的这句话很有深意,很多孩子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一脸迷茫地看向他。
他很是享受这样的眼神,脸上多了一丝愉悦,继续道,“你们可知道京城里头的世家公子小姐,每天可要学多少东西?”
孩子们摇头。
“琴、棋、书、画,且不要求你们样样精通,可起码得到达个拿得出手的地步,除此之外还要在其中有那么一项优于常人的;”
“还有那些个诗书文字,这个要求可就高了,你们不仅得练出一手隽秀的字体,还要学会我们赤狗营的暗语。”
“当然,这京中的礼仪规矩也得重重抓起,毕竟你们将来是要被送到皇亲贵族手下干事去的,可不能坏了规矩,给我们大人惹上麻烦;”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从明天开始,我就会教你们些腿脚功夫。你们可得好好学……这可跟你们的小命关联大着呢……”
“咕噜……”
很突兀的一声,生生地打断了三五的话头,气氛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而发出这声音的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紧紧地捂着自己肚子发抖。
不过好在三五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再者他现在的心情也不差,所以他也只是笑了笑,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
“瞧我这记性......看看这日头都到头顶了,看你们饿得,我还是第一次听着这么响的肚子叫,可真是涨了见识了。”
说罢还上前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看了眼他手里的石牌,“零一是吧?肚子能叫地这么响,想来力气应该也不小。”说着又拍了拍零一手上的肌肉,赞道,“够结实。”
零一缩了缩脖子,红晕蔓延到了耳根。
“好了,去吃饭吧,我曾带你们去过一次,这次你们就自己去吧。”说完,人就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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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有孩子记性不错,第一次去的时候就记住了路,所以也就理所应当地顺利来到了吃饭的地方。
这里跟上次相比,多了些微妙的不同——不仅桌子上多了排列用的数字,就连坐凳凳面上都刻着数字。
印记并不新鲜,一看就知道是很久以前就刻上去的。
不过这些并不能勾起桓生的兴趣,他按着排列顺序走下去,在看到自己的位置后就停下脚步坐了上去。
才刚刚坐稳,旁边坐下的女孩子就朝着他打了个招呼,“嘻嘻,你好呀。”
又是那个“女鬼”。
桓生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说道,“我记得这个位置不是你的。”
“你记性倒是不错。”女孩依旧笑眯眯的,一点也没被桓生的冷漠影响到,“不过我和你之间也就隔了个零五,我想她是不会介意这种事情的……对吧零五。”
那个叫“零五”的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听到零六的话,惊得一下子就从零六的位置上跳起来,忙不迭地点头,“恩,对对。”
“你看。”零六把头转回来,脸上满满的得意。
“……”桓生也不想多管,这种事她们也算是你情我愿,犯不着他来掺一手。
等孩子们都落座了,屋里就进来了一排端着托盘的侍女,跟前几次一样,将食物摆好后就直接离开,像是履行义务一样机械。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大多数孩子们在食物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就开始吃,生怕下一秒那群侍女就会像上次那样进来抢走他们的食物。
不过桓生注意到旁边的零六并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急迫,依旧慢条斯理,一举一动就像他曾见过的夫人小姐一样文雅端庄,一点也没有难民的样子。
“你是从哪里来的?”在侍女进来把饭食收走后,他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猜?”零六笑嘻嘻地回道,不紧不慢地用帕子擦干净嘴角,一点也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如果你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桓生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跳下椅子走了。
外面没有传来锣响,果然如三五所说的那样,接下来的半天就让他们自己支配时间。
不过桓生没有像其他的孩子那样没有目的地到处乱逛,而是直接回到了卧房。
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出去走走,熟悉熟悉地形,而是因为他记着刚刚三五所说的话——在这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允许他们来往的。
他还记得那些过犯错误的孩子的下场——太过刻骨铭心。
他想活下去,想活到最后,就必须每一步都小心谨慎……而且现在的他并不急着熟悉这个地方,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不知不觉的,他已经走到了卧房的门口。
走进去,关门,走到床边,坐下。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桓生开始迷茫了,他盯着地上自己被透进来的光映出来的影子发呆。
不过也没发多久的呆,开门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就和刚刚踏进来的一十打了个照面。
一只脚刚刚踏进来的一十硬生生被桓生吓了一跳,震在原地好一会后才疑惑道,“零……零五?”语气很不确定,看来他还没把这些新名字记清楚。
“恩。”桓生礼貌地对他点点头,然后又继续看向地上的阴影——可能是刚刚的那一瞬,外面的天阴了下来,所以地上的影子也就随之不见了。
没有影子看的桓生一下子就没了视线的聚焦点,只好把视线投回到一十的身上。
正好一十也在看着他,他们的视线刚好碰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你为什么不在外面走走?”为了打破这样的尴尬,桓生先开口了。
其实桓生只是单纯地好奇罢了,可到了一十耳里却成了另外的意思,他的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不,不好意思,我实在,实在不敢乱走,我只是……只是害怕……”他越说越声音越小,“如,如果你要是嫌弃我的话,我可以到门口去站着……”
这最后一句话,放在一般人耳里肯定是听不见的,但桓生耳力打小就好的出奇,所以一字不落地全听进了耳力,一下就清楚了他这是误会他话里的意思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马就开口解释挽留,只是收回视线,好让他不再那么尴尬,“你是怎么来的?”
“……啊?”这话题转的太突兀,本来正准备起身的一十愣了下,不过还是很老实地回答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路边睡了会,醒来后就已经在这个地方了……那么你呢?”
“跟你一样。”
“哦……”一十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了桓生一声,“零五?”
“恩?”
“你的父亲是教书先生吧。”
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桓生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你为什么这么问?”
“嘿嘿……”说到这里,一十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在你帮了我以后我就一直有在注意你,我发现不管你做什么都跟其他的孩子有点不一样,看上去……看上去有点像我之前碰到过的教书先生,不过他之后被其他难民给吃了……”
说到这,一十就闭了口——他不大想回想起那段记忆。
而一旁的桓生在听到“难民吃人”这一段的时候,神色猛地一变,变得有些狰狞,不过只一瞬,他就压下了心底的狂躁,但脸上恶心的表情却怎么样也消不下去。
看到桓生这样的表情,一十就知道应该是自己说的某句话让他感到了厌恶,于是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不是因为你。”桓生缓了好久才恢复原来的表情,“只是觉得那些吃人的畜生恶心罢了。”
“你……不不,没事……”一十见桓生这样,心中有个疑问,可话说到一半就收了回去,流浪到现在的他也是懂些人情世故的,知道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
“……”没了话题的两人又沉默了。
两人先是被闪电惊了一跳,然后又被外头极响的雷声给炸了耳朵。
“轰……”
两人对视一会,不约而同地向窗外看去——果不其然,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同时,门被打开了,一排侍女带着一身湿气和干燥的衣服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