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霖和白露挨罚了,不过不是姜云环罚的,也没有明确的事情,这是精神上的惩罚。
其实白霖和白露心里明白,还没出门时就知道不可能瞒得住,只是就算是挨罚,许晏希是一定要去送的。
许晏希此次一走少则四个月,多则半年,如果不能道别,对白露来说,这接下来的等待将会无比难熬,而对于自己,好兄弟进京赶考这么重要的事,他都不去送,那真是太没义气了。
白霖对情爱之事虽不曾开窍,可是他了解自己的妹妹,从小到大他怕被母亲罚,妹妹对他的请求他都是拒绝的,可是这回,他不忍心了,上次许晏希只是偶感风寒她就担心至此,这次许晏希因风雪匆忙出发,如果不让她去见他一面,那她才是真的会病,所以他顾不得被罚。
可是,出人意料,姜云环这回什么也没说,只让他们回房休息,叫冯妈煮了姜汤给他们送去,只不过从那之后的好几日里,姜云环一点笑容都没有,不管白羽博怎么哄,也不管白雪和白霖怎么逗,她就是不笑,这让白霖和白露更为不安,他们从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
为此,白霖内疚不已,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母亲原谅他,重新展开笑颜,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除了将家里所有走廊下的雪铲干净,他还上到屋顶将屋顶的积雪铲掉。而白露,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绣花为母亲做衣裳。
白露无法忘记当时回到房里时,母亲坐在她房间直掉眼泪的画面,她知道,她的任性令母亲担心了。现在看着母亲每天总是沉默不语,静静的做事的样子,白露心疼,心慌。
直到第五天,白露再也忍不住了,母亲给她送吃的,放下饭菜准备走的时候,她一把抱住母亲,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嘴里不停的说道:“对不起,娘,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让您担心的事了,娘,打我也好,骂我也说,我什么都听您的,只求您别再这样不开心了。”
姜云环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儿,听着她颤抖的哭声,她抱着白露的头,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眼泪悄悄的滑落,她说道:“露儿,娘知道,这十几年来,娘看你看的紧,你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娘是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冬天怕你冷着,夏天怕你热着,饶是如此小心翼翼,你还是差点没命,你五岁时的那场病,当大夫说你没救了时,娘觉得天都快塌下了,当时娘求老天爷,只要让你活过来,娘愿意折寿十年,甚至二十年,娘知道,从小到大,你在这个家里是最没自由的,你很羡慕你哥哥,更羡慕雪儿和霏儿,你不相信那算命先生的话,心里觉得娘迷信,其实,娘也不信,可是露儿,娘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为了能让你平安长大,娘什么法子都愿意试。”姜云环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白露听着母亲的话,抽噎着说道:“娘,女儿知道,您都是为我好,是女儿不懂事,总是惹您担心,是女儿错了,你罚我吧。”
姜云环擦掉眼泪,然后坐了下来,双手拂过白露的眼角,微笑着说道:“可是经过这件事,娘想了很多,娘真切感受到,你长大了,而且马上就要嫁人了,很快就会离开娘,娘是不是该学着放手了。”
“娘,您不生我气了?也不生哥哥的气了?”
“娘不生气,娘也从来就没有生气,娘只是担心你,不过现在娘想通了,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娘不能一辈子看着你,晏希是个好孩子,细心,温柔,体贴,他爹娘又是那般知书达理,把你交给他,为娘放心。”
“娘,女儿哪儿也不去,女儿一辈子都不离开您,您就继续看着我,看的牢牢的。”说着一把抱住姜云环,再次把头埋在姜云环的肚子上。
“你说真的?那娘明天就去把这亲事退了。”姜云环故意说道。
“娘······”白露撒娇,看着重新笑了的母亲,她连日来的不安消散,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过,娘还要最后罚你一次。”
“啊?”白露似是受了惊吓般,想道,果然娘这关迟早要来。
“啊什么啊,这都快要出嫁了,嫁衣总得绣吧,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算下来得有八件,别说下雪不能出门了,就是天清气朗,你这几个月也出不了门。”
“啊?娘,这些都要我一个人绣吗?”
“这都是必须你自己亲手做的事,娘最多帮你缝一下。”
白露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趴在桌上。
姜云环看了直摇头,径自离开,准备去找冯妈一起上街置办布匹丝线,她回到房里拿钱,被同样回房的白羽博看见,他看着夫人好像不一样了,有种连日来的阴云退却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有些害怕,默默跟在姜云环后面,默默看着姜云环的一举一动,偷偷的观察着姜云环的脸色,他轻声的开口问道:“夫人?你,这是要出门吗?”
“哎呀,你想吓死我啊,你不去书房,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做什么?”姜云被白羽博的突然发声惊的一颤道。
“我有些犯困,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了,想回来补个觉,夫人这是要上哪儿去啊?要不要为夫陪你?”
“露儿的嫁衣是时候开始绣了,我要去挑选布匹,要你跟着做什么?冯妈陪我去就行了,倒是你,这连天的下雪,你不用去书院,怎么也不去书房看书了?我看你是越发的懒散了。”
“去去去,我这就去。”对夫人一连串的发问,白羽博只得投降,他知道总算雨过天晴了,不过回想夫人不做声的那些日了,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没人啰嗦他,早上也没人叫催他起床,他没发现,姜云环是没叫催他起床了,那是因为他比以往起得早了。
去书房前,白羽博还得先去个地方,白霖的院子。这几日姜云环的坏心情,都是那两个孩子惹出来的,白露那边他舍不得,只好将罪过全怪到白霖身上,所以他天天都狠狠的罚白霖抄书背书,现在既然姜云环没事了,那对白霖的惩罚自然可以结束了,他去到白霖院子,佯装严肃,白霖见了是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喘,只听白羽博说冷冷的道:“跟我来。”
白霖乖乖的跟在后面来到前院,白羽博拉着他躲在角落里,白霖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又不敢问,只好静静的等着,一会儿就见母亲和冯妈走过来,她们有说有笑的出了门,白霖看呆了,娘笑了?娘不生气了?他用眼神问着白羽博。
白羽博用得意的笑回答着白霖,好像姜云环会笑了是他的功劳一样,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书房走去。
白霖这才相信,真的没事了,他灿烂的笑着,三步并两步的去到白露院里。
“露儿,开门,我有事要说。”
“哥哥?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娘笑了,我刚刚看见娘和冯妈,她们有说有笑的出去了。”
“啊?娘和冯妈出去了?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话说,娘是怎么消气的?难道是你······?”
“哥哥,现在可以陪我下棋吗?过了今天,我怕是很长时间不能下棋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娘罚你了?所以她才消气?”
“是罚,也不是罚,娘根本就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事情她需要时间想,现在想通了,所以笑了,娘说,接下来我要绣嫁衣,等布匹买回来,我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整天绣花了。”
“原来是这样,好吧,我也想与你对弈一局,前些日子得了一本新棋谱,我就不信这回赢不了你。”
“老规矩,我执黑,你执白。”白露说道。
棋盘摆好,白露先行落子,白霖紧随其后,落子掷地有声,黑子走势柔中带刚,白子霸道凌厉,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白子渐落下风,黑子如风如水,无孔不入,白露面色平和,白霖额头沁汗,难道今日又要输了?不行,一定还有机会,他全心投入,在棋盘的角角落落里寻找生机,白露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最终这盘棋以白霖输了一子结束,白霖很是不服,怎么总是下不过白露?他从未输给过别人,也从未赢过白露,与爹爹也只是下成平局,他盯着棋盘苦苦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随口问道:“露儿,你多久没和爹爹下过棋了?”
白露思索一会儿说道:“好像学会之后就没与爹爹下过了,每回找爹爹,爹爹都说不想打击我,不肯同我下,怎么了?突然问起爹爹?”
“怕打击你?”白霖想着,真的吗?有没有可能是怕输所以不肯与露儿对弈呢?
此时正在书房看棋谱的白羽博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白霖猜对了,白羽博一直都在避免与白露下棋,因为他看过白露与白霖、许晏希下棋,自知棋艺未必能赢过女儿,保险起见,躲为上策。
白霖正想着,姜云环和冯妈各抱来一大摞的布匹和五彩丝线,白霖快速接过,把白露的绣台堆的满满当当的。
“大公子也在啊,哟,在下棋呢?谁胜谁负啊?”冯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道。
白霖听了冯妈的话脸都快红到脖子了,对白露说道:“妹妹你慢慢绣,哥哥回去苦练棋艺,待你绣完之日,我再来与你一决高低。”然后溜之大吉。
白露头大的看着那堆东西,一脸的生无可恋,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姜云环,真的要一个人绣这么多吗?
姜云环表示同情但无能为力,她对白露说道:“嗯,就从今天开始吧,我和冯妈去给你炖些明目醒神的汤。”
“二姑娘,这回冯妈也帮不了你了,不过你要是累了,冯妈可以来给你揉揉肩锤锤背,以后每天我做完事就来给姑娘打下手,帮你分分丝线,裁剪一下布匹什么的。”说罢和姜云环一道离去,独留白露看着像座小山一样的东西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