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街道两边空着的地方搭满了帐篷,虽说可以挡风,可依然冻的人瑟瑟发抖,好在今天没有饿肚子,加上除夕之夜,所以好多灾民睡不着,都在外面走着。
看着乾州万家灯火,家家户户都换上了新的桃符,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喝着屠苏酒,锦州灾民心里不是滋味。两天前暴雪停止,人们由悲到喜,心里正想着天亮了就可以为除夕做准备了,没成想还没来得及行动,就遭遇更大的灾难,现在别人都在给祖宗上着供,而自己家,先人的牌位都在那废墟之中,有几个人能接受得了呢?谁能一下子就缓过来?
白露和姜云环回到房间时,白雪和白霏已经醒了,他们虽然不像以前那般有活力,可是总算渐渐恢复了起来,姜云环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对白家,对姜云环来说,现在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最重要。
“娘,姐姐,我刚刚做梦了。”白雪看见姜云环和白露高兴的说道。
“我们雪儿做什么梦啦?这么开心?”白露坐到床边抱住白雪问道。
“我梦见鸡腿了,好多好多,它们会走路,自己朝我走过来,可是还没到我身边就被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吓走了,我也吓醒了,醒来之后,还真的有劈里啪啦的声音呢。”
“那是外面在放爆竹,今天除夕,大家都在驱赶年兽呢······”白露温柔的讲着除夕之夜的故事。
“二姑娘每年都讲年兽的故事,本来以为今年听不到了呢。”冯妈笑着说道。
“雪儿和霏儿那么喜欢听,我怎么能不说呢。”白露宠溺的说道。
“这么多年,好像就一次没说。”冯妈说道。
“是只有一次,那年露儿生病,嗓子不舒服,雪儿和霏儿又吵着要听,没办法,霖儿替露儿说,可是才说到一半,他们俩嫌弃哥哥说的不好听,跑开了,气的霖儿撵着他们,非要他们听自己说完,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不听霖儿说故事了。”姜云环想起往事,脸上洋溢着幸福,冯妈和白露听了哈哈大笑。
白雪和白霏盯着三个哈哈笑的大人,脸上写着“有吗”二字。
“提起说故事,往年都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听露儿说,今年······”姜云环略感遗憾道。
“娘,不如我们去找爹和哥哥吧。”白露提议道。
“娘,去嘛去嘛,我都很长时间没看见爹爹和哥哥了,我好想他们啊。”白雪眨着大眼睛十分期待的说道。
白霏在一旁也是满眼期待。
”什么很长时间没看见你爹和哥哥,明明一直在一起。“冯妈逗着白雪道。
”人家就是想爹爹和哥哥了嘛,我还想守年夜呢。“白雪撒娇道。
“好,那我们去找你爹爹和哥哥,咱们一家人一起守年夜。”姜云环说着给他们穿好衣服。
很快白露她们就下了楼,刚出客栈门就看见不远处,人群中白羽博和白霖站在帐篷外像是在说着什么。
“爹爹,哥哥。”白雪看见白羽博和白霖,像个小兔子一样崩崩跳跳的就冲了过去,一下扑到白羽博的怀里。
“雪儿睡醒啦,外面这么冷,你们怎么不在房里待着?”白羽博温柔道。
“我想爹爹了,想和爹爹一起守夜。”白雪稚嫩的声音说着,乖巧的样子十分惹人疼爱。
站在一旁的白霖看了简直要惊掉下巴,白雪从来不对他这样,他心里一直认为,白雪是属狐狸的,而且是那种狡猾多面的狐狸。
”守夜啊,好,那咱们就一家人一起,去前面走走。“白羽博说着和姜云环一起牵着白雪就先走了。
白露和冯妈牵着白霏跟在白羽博后面,白霖带着剑走在最后,一路上爆竹声此起彼伏。
经历了这两天的事,大家绷了两天的精神到这会儿才彻底放松,也渐渐真切的感受到了这是除夕之夜。
白露应白雪的要求,再一次说起了年兽的故事,这回白霖也一起说了起来,白露娓娓道来,说的是人类,白霖则扮演年兽,两人配合默契,声音引人入胜,在街上,在鞭炮声中听了别有新意,感受更加真实,当说到人与年兽对战时全家都跟着紧张起来。
”说来真是奇怪,二姑娘每年都说年兽的故事,我居然听不腻,今夜听了兄妹两一起说更是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冯妈说道。
”我刚才好像看见了年兽一样。”白霏难得激动的说道。
”哥哥,姐姐,明年我们还像现在这样,在街上说好不好。“白雪把头搭在白羽博肩上认真的说道。
”你确定要在街上听?刚刚我好像看见谁吓的直往爹身上跳呢。“白露故意提高声音说道。
”今年我小,胆子就小,所以才有一点点怕,等明年,我长大了,我的胆子也会长大,到时候我就不会再怕了。“
听了白雪的话,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其乐融融,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灾难。其实只是心态不同,白露和家人觉得能从那样的灾难中毫发未损的抽身,在那样的灾难后还能像现在这样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在一起,他们就很满足了。
这一路,一家人轮流说着笑话,一个接一个的说着,笑声就没停过,慢慢的感染了听见和看见的人,其他人也渐渐放松心情,加入到队伍当中,很快,原本只是一家人的团聚变成了集体团聚,原本安静的街道变得热闹起来。
乾州知府赵元谷被这一闹无心过除夕,心事重重的上街晃荡着,他远远的看着这一景象,笑道:“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那一家人真是不简单。”
白霖见大家伙都难得的高兴起来,就主动说起他和许晏希在外游历时发生的事和愚见的事,白露听了,心一下子像是长了翅膀,飞到了京城,不知道他在京城怎么样了?客居异乡,这个除夕是怎么过的呢?
京城小巷头上的小院落里,竹生的病好了后,许晏希并没有走,而是请求赵伯让他们继续住在这里,他说客栈人多嘈杂,没有赵伯家安静,在赵伯家更适合温书,赵伯是个热心肠,他对许晏希说道:”只要你不嫌弃,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许晏希怎么会嫌弃呢?他喜欢赵伯家,赵伯家虽然就爷孙俩,环境也很一般,可是这里有家的味道,在远离家的异乡能有这样的感觉实在难能可贵,客栈虽然条件好,却会让人觉得凄凉,哪像现在,能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过除夕。
而赵伯的孙子赵安更是高兴,他说:”听晏希哥读书能增长见识。“
所以许晏希就和赵伯、赵安,还有竹生一起在赵伯家过年,赵伯家自从儿子儿媳去世后就没有这么热闹过,已经十几年了,现在能这么热闹,赵伯这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虽说是除夕夜,可还是要打更,赵安怕爷爷喝了酒吹风会生病,执意不让他去,说自己替他去,许晏希劝赵伯不要去,说自己陪赵安一起去打更,要竹生在家看着他,赵伯拗不过三个年轻人,只好老老实实在家睡觉,后来许晏希听竹生说,赵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流眼泪,却又是笑的表情。
许晏希和赵安来到街上,街上空无一人,比平时的夜晚空荡许多,可四处都是鞭炮声,比平时更为热闹,所以除夕之夜打更要比平常更重要,尤其要注意防止走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赵安敲响棒子,高声喊着一更词,京城的街道非常宽,
许晏希跟在后面帮着查看周围是否安全,有时还会跳上屋顶查看,这让赵安看得两眼放光,对许晏希更是崇拜不已,吵着等春闱结束之后要拜他为师。
“师父,你可一定要答应我,之前你问过我想做什么,那时候我不知道,现在我可回答了,我想学功夫,想做捕快。”赵安说的十分认真,让人不忍拒绝。
“教你没问题,问题是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在京城。”
赵安听了瞬间泄气,敲响二更棒子,高声喊道:“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可是他没有死心,接着打量着许晏希,他身形颀长,长相英俊,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袍,一条白色绣云纹腰带,腰间挂着一个绣不认识的红色花朵还是果子的荷包,还有一块蓝田玉佩,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聪明,又英俊不凡,一定会被宰相或者哪个高官看重,到时候被拉去做了乘龙快婿,不是就可以留下来了吗?”
“你想什么呢?我定了亲了,看见没?这个荷包是她亲手绣的,还有这个玉佩,是我未来丈母娘送的。”许晏希气结道。
”啊?也对,晕希哥如此优秀,能与晏希哥定亲,不知是哪个高官家姑娘?“
“我就一定要娶高官的女儿吗?我的意中人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她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许晏希说起白露,满眼柔情,她那聘婷之姿,那笑靥如花的模样立刻浮现在脑海里。
“天下最好的女子?晏希哥你见过很多女子吗?我知道,你喜欢她,所以才会这么觉得。”赵安不信,问道。
“那是事实,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温柔善良,聪明贤惠······”一说起白露,许晏希就没完没了。
赵安听不下去,悄悄溜走了,嘴里还胡嘟囔着:“你那是因为喜欢人家,才能那么觉得,这天下会琴棋书画、温柔善良、聪明贤惠的姑娘多的是,都可以说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他当然听不下去,因为白露的存在破灭了他唯一的希望,可是几年后,当他遇见白露时,总会想起这个夜晚,想起许晏希说的,“天下最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