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从闭着的眼里一颗一颗流下来,无声地流了片刻,胸口起伏呼吸开始呜咽起来。
阳锦明缓缓开口:“可以睁眼了。”
明明闻言睁开眼,见他坐在对面调着自己的呼吸,双眼依然紧紧闭着,过了几息才猛然睁开。
“你看到了吗?”阳锦明调着呼吸,尽量平稳地问。气息浮动,似是做了高强度训练,额头上的头发略有点汗湿。
明明点点头,低头悲泣,肩膀微微耸动,眼泪还在喷薄而出。
“我不会介入你看到的场景,但是我可以感知到你的情绪变化。”阳锦明调息结束,睁开眼平静地看着明明。
明明的眼泪不停落在裙子上,阳锦明面色微囧,他轻轻起身走到门口,在墙边按了一下,书架门平稳地打开,翩然走出去。
明明见他出去,显是嫌弃自己在这里哭,但他出去了也觉得松弛下来,用手擦了擦糊在脸上的眼泪,却拭不干净。
有点狼狈吧,跪坐在蒲团上,低头擦眼泪却擦不干——突然感受到脸颊边有一点远远的热,闻到阳锦明爱用的香气,狐疑间抬头,却发现眼前悬着一条素白手帕,再往上看,是阳锦明的手。
明明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指节分明而修长,指甲修剪得短短平平,皮肤白净,是一双干净又有修养的手。
“擦擦。”阳锦明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将手帕递给明明。
明明接过来,手里的帕子摸起来细腻而柔韧,边缘用柔软的金色丝线细细滚了边,明明不忍心糟蹋这一眼望去便知价格不菲的手帕,沙哑着嗓子问:“没有纸巾吗?”
“我不用。”阳锦明绕过矮桌,盘腿坐下来,“都看清楚了吗?”
“看清了。”明明用手帕按了按自己的眼睛,哭过的眼睛透着楚楚可怜的软弱,一改平时的清明刚直,困惑地问“这就是你的通灵术吗?”
“小术而已。”阳锦明依然用手围着桌上的蓝宝石戒指,透着水盈盈的光芒渐渐消隐下去。抬起头看对面双眼又红又肿浑似桃子的姑娘,竟是不同常日里的清冷如月光的唐明明。
“你看,给你重现你爸爸不在家的那段时间,只需要你在旁边就可以,借助灵器我的灵力可以影响到你。”阳锦明将桌上的蓝宝石解释递给明明,“这就是我的灵器,它可以开启不同时空的通道,刚刚的过程简单说,是它开启了过去的这个时间,而我的灵力带着你的觉知到了当时的场景而已。”
说完,未等明明仔细看这戒指,便摊开手掌让明明还回来。
“如果我向你学,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明明亲身体验了这通灵术的神奇,不免有点好奇。
“你自然不能这样。”阳锦明低下头,停顿了片刻。
“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吗?”想来这样神奇的通灵术,如果人人可以习得,那世界的秩序便要重新打破了。
阳锦明摇摇头,沉默着笑了笑,一双手握住矮桌的边:“你不需要依靠灵器,直接可以启用灵觉。”
明明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你可以继承圭子的灵力和灵觉。灵觉是更高一级的通灵术,这样说可能不太准确,灵觉是魂魄力量的交换,必要有一个人先交出魂魄,才可以在另一个人身上重新焕活。在圭子的那个时代,放眼世界只有她会。”阳锦明缓缓说完,沉默下来。
“按你之前说的,圭子的灵觉在她那件丝绒斗篷上的水晶石里?”明明很艰难地问道,这平行世界里的规则,匪夷所思。
“你很聪明。”阳锦明点点头,他平平直视着明明还红肿的眼,“我知道如何启动你的灵觉,哪一天想好了,你随时告诉我。”他闭起双眼,重新专注于桌上的蓝宝石戒指。
明明低下头,捏着白手帕,低声道:“好。”抬起头看了看闭着眼的阳锦明,在深蓝色的背景下,暖黄的光将他照得棱角分明,光线勾勒出他宽阔的额头,俊朗的鼻子,曲线弯折动人而深刻的嘴唇。明明一直知道阳锦明是不难看的,却第一次这么近这么静地看他闭起眼睛的面容,比平常少了许多距离感,多了一点点微不可循的孩子气。
“我用了灵力需要调息一会儿,你若是无聊可以出去。”闭着眼的阳锦明冷不丁地出声,让明明有点不好意思地将视线转开。
“我等你。”这内室有一种奇妙的安定感,仿佛在这小而密闭的空间可以安抚人心,来时那惶惑的内心此刻安宁无比,全家遇到的困难仿佛有了解决的出口。
阳锦明点点头,继续闭上眼调息,除了喉结时不时微微滑动,整个人像一尊雕像纹丝不动。许久,他的额头冒出均匀而巨大的汗珠,眼看着要滚落下来——鬼使神差一般,明明将手撑在矮桌上探出上半身,用手里的帕子轻轻按上阳锦明的额头。
阳锦明倏然睁眼,却看到明明黑白分明眼角微微上翘的大眼睛近在咫尺,她的手正在给自己擦汗。似乎突然有一只小手在心里挠了一下,心猛然剧烈地跳动一下,却笨拙地不会顺着她擦汗的动作做出恰如其分的反应,只往后微微仰头,原本想看清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却恰恰避开她的手触碰到自己脸上。
明明不禁赧然,鬼迷了心窍没见过好看的男人吗?这么猛浪!
阳锦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动作非常失策而失礼,忙咳嗽一声坐回来用低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我……我看你出汗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清醒,怕汗流到你眼睛里发炎。”如果不是脸红得像一朵醉海棠,这平静的语调让人以为是在听她作一份报告。
“嗯。”阳锦明的应声波澜不惊。但若是非常熟悉他的人,便知道,此时用手轻拍膝盖的动作意思说明他正非常愉悦。
阳锦明第一次看到红着脸的唐明明,平添了几分娇俏迷人,怕她不自在,马上把眼重新闭起来,调整起呼吸。
明明伸出右手捧住自己的发烫的脸颊,暗暗啐自己一口:失心疯了。内室里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不自在地站起来踱到门口,学着阳锦明在墙上摸了摸按钮,竟被她触摸到了开门的按钮,书架门缓缓往外开去。
回头看了还在闭着眼调息的阳锦明,明明轻轻地迈开脚步往书房那一侧去。不知道怎么关门,明明便走到茶台前坐下等阳锦明出来。
离开了那间小小的内室,心还在有力地“咚咚”跳动,明明觉得自己的脸还在持续发烫,希望阳锦明不要在此刻出来,自己正像一只煮熟的小龙虾难为情地咬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