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逛下来,蓝媚像每个游客一样手上拎了采芝斋、黄天源的点心袋子,手上还拎着一袋散称的豆腐干边走边吃,十足的解馋。
“不早了啊,我们去木渎吧。”明明要赶在晚饭前到家,不然妈妈又该唠叨个没完,毕竟从苏州的市区到木渎也要将近一个小时。
“好。”蓝媚嘴里塞着零食,含糊不清地回答。
“你别吃了啊,我妈不喜欢看到小孩子吃零食不吃正餐。”明明忍不住用手指点点蓝媚的额头,似逗弄一只小猫。
“去,你才小孩子呢,我留着胃口呢,放心吧我可会哄老人了。”
“哎,我提醒你哦,我妈可忌讳人家说她老。”想起自己的娘端着架子非要把自己发福的身体塞进几年前做的旗袍就要想笑。
“放心吧我的大小姐,别的不会,哄人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好不好?”
蓝媚扮了个鬼脸,
“走吧,我们去坐车。”秋天日头渐短,除了正午的阳光还有灼灼的暖意,早晚的秋凉让人容易感冒。明明拉着蓝媚去不远处的集散中心坐车,避开观前街上汹涌的人潮。
跳上车,明明让东张西望处处新鲜的蓝媚靠车窗坐,坐下来便闭目养神开始休息。真是无比充实的一天啊,早上搬了家,斗了嘴,下午抓了小偷,带着个半大的孩子穿越上海和苏州,还逛吃逛吃半天。想想都累。
身体安分下来,而灵魂始终兴奋中的蓝媚还在滔滔不绝地钦慕这江南秀色,让人充分怀疑这个金枝玉叶根本没有好好出过门,看什么都新鲜。
“哎,我说唐大小姐,你们苏州的房子都这么好看的吗?”蓝媚拍了拍假寐的明明,让她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
车正经过一片新中式别墅,每一栋别墅都有竹枝扶疏的院落,白墙黑瓦,花窗木门,远远看去便觉幽静宜人。
“那是别墅啊,蓝宝。”明明重新把眼睛闭起来,“江南的有钱人,比我能想象的更懂得享受。”比如——阳锦明,算是很有钱吧,逍遥的生活的确很逍遥啊。
“想要一个这样的房子。”蓝媚感慨了一声。
“可以让你爸给你买。”明明闭着眼说,“没有三两个佣人,住着也挺累的吧。”逍遥之所以处处让人感觉享受,是因为有人时时打扫,刻刻留心,不必洒扫,饭**心。
蓝媚还没做完拥有一套江南别墅的美梦,木渎到了。
与其他江南小镇比,木渎真的是一个不那么商业的小镇,充满生活气息。除了沿河两边保留了木窗木门,白墙黑瓦的老建筑,其余的房子皆是江浙一带常见的砖瓦小楼。
此刻正是晚饭时分,穿梭在纵横交错弄堂里的明明和蓝媚,闻到了家家户户传出来的饭菜香味。这小小的古镇四邻都是熟面孔,有正在围墙内的水龙头下洗碗的阿婆见到久不露面的明明,喜出望外地打招呼:“明明阿妹,回家啊?”
明明露出乖巧的笑容:“是啊,阿婆,好久没回了。”是蓝媚喜欢的苏式甜音。
在上海的日日夜夜,明明不曾想家,而此时闻到熟悉的香味听到熟悉的音调,却真真实实地想念起家了。
“喏,这就是我家了。”站在一幢灰色外墙白色围墙的小楼前,明明指着眼前的大门说。院子里寂寂地长着一棵并不繁茂的柿子树,围墙的角落里有一只鸡,低声而寥落地“咯咯咯”叫着。跟邻居家锅铲起落,电视声咿呀的热闹相比,明明的家安静得有点冷清。
拍了拍门,没有人应门,只得叹了口气掏出电话拨起号。听得到屋里的电话声响起来,足响了五声,才听得有急促的脚步声奔过去接。
“妈,我们到了,开开门。”明明朝电话里说,挂掉后转身看着蓝媚,明亮的眼在黄昏的余光里灼灼而摄人,“我家很简陋,你不要介意好吗?”
“嗨,我都住过你的半室了,有什么啊?”蓝媚混不在意。
“哎呀,囡囡怎么才来,菜都要冷掉了。”前门应声被推开,一个穿着厚针织裙搭着丝绒披肩,身材丰腴顶着一头厚厚卷发的中年阿姨风风火火地出来,走得近了,看到她厚厚的嘴唇上涂着正红色口红,脸上其余地方却是素着的。
“姆妈,你怎么打扮得这么奇奇怪怪的!”明明一见自己老妈盛装出来,就觉得不妙,待得仔细看清差点晕倒过去。
“哎哟!”妈妈横了她一眼,转头满脸笑地迎蓝媚,“妹妹啊,累了吧,快进来吃饭了哦。”
蓝媚正被明明的妈如此浓艳的装扮唬得一愣一愣,冷不丁被嘘寒问暖起来,忙扔下自己傻愣的表情,同样热情地回应:“明明妈妈,你太好看了哦,怪不得明明这么漂亮!”两人相扶搀着进到里面去。
明明跟在后面连连摇头,演技浮夸,太浮夸!
进到里面,蓝媚才明白为什么两人在外面敲门里面会听不见。只见这房子的格局是老早传统的江南郊区做法:灶披间不在主楼里,单独一间小小的在房子的背后,明明的妈在这灶披间里设了一张餐桌,平时做菜吃饭都在此处完成,她刚刚便一直在灶披间里准备晚饭。
前屋两排房子,最大的一间是会客厅,摆了一张大大的八仙桌配上四张条凳,靠墙壁设着一套木头沙发和茶几,电视机则挂在沙发对面的墙壁上。
打望一圈下来,的确是非常普通甚至简陋的陈设及装修——甚至讲没有装修,地面只是刮平的水泥地,而天花板旁边只挂了一根白炽灯管便是所有的光源。
“囡囡,你们两个洗手吃饭了。”明明妈妈把菜盆上盖的碟子一个个揭开,菜的香气四下散开来,她厚墩墩的脸颊笑起来,让人觉得很温暖。
“不等叔叔吗?”蓝媚没见明明的爸爸,便客套一声。
“我们吃,不等他。”明明妈脸上的笑容倏的不见了。
明明见状朝蓝媚摇了摇头:“吃吧,吃完早点睡,明天带你去吃羊肉。”
蓝媚见状便知趣地闭口不谈了,顺从地洗手坐下,拿了摆好的碗筷吃起来。
一共几个家常菜色,看起来颜色清清爽爽,蓝媚笑眯眯看着明明说:“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你这么会做饭了,原来都是从阿姨这边学的。”这种彩虹屁一向以来都是万无一失,却不想明明听了噗嗤一笑,而对面花蝴蝶般的明明妈妈一脸尴尬。
不科学啊?蓝媚不得其解,只好闷头吃饭。往嘴里送了一块排骨,方才知道为什么明明妈妈为什么要一脸尴尬:这排骨,太咸太咸!
明明夹起一筷子芹菜,在面前的紫菜蛋汤里涮了涮,忍住笑说:“我忘了提醒你,我妈烧的菜最好是涮过以后再吃。”
“哎呀,一直做不好,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妈妈扭捏起来,“觉得咸了涮一涮呀,吃多了盐不好。”
如果说明明是个娴雅如兰的女子,那她妈妈便活色生香得像一碟子粉蒸肉,热气腾腾散发着生机勃勃的香气。简陋的灶披间里,因为明明妈妈让人生出温馨的感觉。
一时无言,灶披间里只听得到浅浅的咀嚼声。正吃着,却听见前面大门发出猛烈的敲门声,间或听得见有男人的声音在大声嚷嚷。明明妈妈的脸色一下子黑下来,蓝媚抬头看对面的明明的眼神也瞬间灰暗下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