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晚上那席,岳老爷子出面请了一位至交好友,省厅的前副厅长左润泽来。这左厅长,虽则因为年纪原因退居二线,但班子重大会议仍要请他列席,其意见对现有班子成员影响颇大。
左润泽系湖南人,性格如乃祖左文襄公,嗜辣好酒,性豪爽,于酒上多有研究,同时是川戏票友,中腔极足,很得前辈及票友们之赞许推崇,闲暇时候要么是在锦江剧场门口的茶园会友,要么是在剧场内听戏唱戏。
包间桌面上配了两瓶酒,其中一瓶居然是3、40年代总府路上“义全兴”烧坊的绵竹大曲,一式六副酒具,也是义全兴字样。
岳桑梓见此情景,知道应是方懋勤的安排,于是笑着说:“左翁于酒方面功底极深,方六子你这两瓶酒是玩的哪一出呢?别让人笑话哟!”
方懋勤忙起身将两瓶酒拉倒自家身前,开了那瓶义全兴:“这两瓶酒都是点将台一个做文玩的朋友赠我的。真佛面前断不敢烧假香,他说是从水井街淘来的,便称偶有所得,不敢专也,必以分人。”
左、岳二人均崇尚曾文正冰鉴之术,但在用人得当这一本事上,左润泽尤其佩服岳桑梓,尤其难得的是尽管这老友对涤生公的冰鉴之术洞若观火,却极少评人品人,但凡能够安排来上了桌面的人,自然都是过了他冰鉴这关的。
尤其这方六子,虽则口音是南路话,但表达干练,要言不烦,他便多看了几眼,觉着应该就是传闻中陈鹏展身边的哼哈二将之一。
前清恭亲王奕訢排行老六,绰号鬼子六,奉军张学良佛跳墙得来小六子之名,按梅花易数之理,六为老阴,本卦到变卦之间多有变数,故得六之人命数一般不能到九五之尊,但位极人臣却是有机缘的,所以天分更高的恭王不但立储时输给了四皇子奕詝即后来的咸丰帝,即便咸丰热河病逝后又受两宫太后之辖制,纵有一腔抱负、一身本事却命中无处施展;小六子张学良则在皇姑屯后,既无房谋亦乏杜断,失地失人,更失乃父天下之志,天作人亦作,如其易理变数,沦落楚囚也就算不得冤枉了......
想到此处,都越发觉着方懋勤与恭王面相神态都有几分相似了。
陈鹏展曾在项目现场,接待过左厅长一行,原是认得的,由他一一介绍在座之人。等菜上桌之际,左润泽向方懋勤要了那酒具来,饶有兴趣地拿起细细看。
陪坐的葛敬安,是陈鹏展的财务负责人兼办公室主任,与续写《金陵春梦》,自题“世有颟顸奇男子,大器空许晚不成”的葛世大有些渊源。他原本嗜杯中之物,也有些搜藏的癖好,也就趁着这空隙,拿过酒瓶品看。
胎是骨,釉是衣,通常的造旧有打磨、土浸、浸蚀、烟熏、复烧等,釉质鉴定却都能一一破解,故古陶鉴定之要点就是釉质,左、葛二人看法基本一致:酒具、酒瓶均为真品。左润泽提起了中原、关中一带有粪浸造假之法,就是将近代甚至新烧赝品放入年深积久之粪坑中浸蚀数月,就可以达到与传世珍品极为类似的效果,单用肉眼几无可辨识真伪,不过呢,只要将其放入沸水中,便可嗅出粪便的腥臊味儿。
闻听此言,陈鹏展立马喊来帮工要去煮这酒具来验别,左葛二人相视一笑,左润泽向葛敬安点点头,意思是由他来解释,葛敬安抚着八字须笑着说到:“这民国的酒具还犯不上做旧,所以不煮也罢!”
岳老爷子因随了老母有些轻微风湿,故极少饮酒,看了一眼左润泽后,也笑着说:“嗯,不与君子斗名,不与小人斗利,不与天地斗巧。只是就怕这造假者偏偏要斗巧成拙,岂不捉弄了你们这些酒鬼?哈哈哈哈。”众人也觉得好笑,一同欢声笑语地迎来了上菜。
方懋勤从谢润泽开始,一一给斟上了酒,这酒一入口,就感觉曲香独特异常,应是从来不曾喝过的陈年老酒。几人话题就慢慢说到了这烧坊的旧址,就在如今的劝业场内。劝业场创了两个第一:
其一是电灯,晚清时,上海、汉口、重庆等城市,因长江水运便利,均先后有了供电设备。成都的夜晚,却还依旧朦胧在传统的菜油灯与蜡烛昏暗中。其时的劝业道周孝怀与成都商会总会长樊起鸿商量后,决定先引进电灯,为省城示范。
樊起鸿即在建筑公司内增设电灯部,另筹股金白银二万两,随后从上海购置40千瓦发电机一台,在场内西北角建厂发电,只供全场照明。为了扩展影响,又在前后场口高悬一只圆形电灯,每日黄昏发电时,挤满民众,观看电球来电,当“铁笛”一响,华光四射,观众欢呼雀跃,笑声雷动。这一“奇观”还吸引了川西各县农民,他们不惜赶数十里路进城,专门为看电灯。
其二是自来水,清末的成都民众饮水,主要为井水,宣统元年(1909年),在周孝怀倡导下,设立了官商合办的利民自来水公司,从万里桥下取水,专用管道输送至城内的蓄水池中,再用人力到蓄水池挑水使用,俗称“人挑自来水”。劝业场特别在华兴街修建了一个蓄水池,专人挑水,供给全场的餐饮店与茶楼,费用另计,劝业场如此创造了成都商业用水的先例。
原先华兴正街的老郎庙,一直是川剧艺人会馆,在修建劝业场时候,老郎庙也进行了拆修改建,改建后的悦来茶社成了戏园子,名角名戏连日上演,热闹异常。
祝寿一般演《蟠桃会》或《玉祖寿》;
腊月二十七封箱戏则《五福临门》或《黄金印》结尾之《赏雪团圆》,说的是年终岁暮,苏秦父母酌酒赏雪,苏秦挂了六国相印归家,父母妻子共庆团圆;
祈雨除旱则演《搬东窗》之一折《捉旱魃》,由正旦扮演旱魃女神,被押着走街串巷,省城则因地制宜,只在剧场内于开戏之前演《打游台》,除乐队、管箱外,戏班子全体在头旗带领下,依次出台,或走龙摆尾,或走编笆笆,俗语称是:戏班打游台,猫狗都要牵出来。观众把自家的小儿胸挂10-20元的红包,抱来交给游走的演员走两圈,据说可以除病消灾。
另有一种曲目,根据当时的时事而写的,比如黄吉安根据禁鸦片所写的《断双枪》、鼓励妇女放足的《凌云步》等等。
说到时事曲目川戏,岳桑梓想起了方懋勤送他的一口樟木箱子,据说是跟当时一出时事川剧《樟木还乡》内的真实物品,也是据传是川剧创作大师黄吉安之手笔。
这个黄吉安,省城人氏,年幼家贫,十八岁即辍学入军营任文案,中年游幕,庚子拳变前年届六旬时方得返乡。因系爱好戏曲,且游历甚广,故写了不少与时事相关之剧目,如禁止烟毒的《断双枪》、放足的《凌云步》,在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之际,他写出了《江油关》,旗帜鲜明地主张抵抗,反对投降。剧中安排了一个投降派代表人物马邈被斩首的情节。当时有人问他:“陈寿、罗贯中都没有斩马谡,你黄老头为何斩马邈不可?”他说:“他们不杀,我杀!不然何以辨忠奸,判曲直,明是非,服人心!”
但是谢润泽苦思冥想,《黄吉安剧本选》中,确定是没有这出“樟木返乡”剧本的,是编者不予纳入还是托名而作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倒是晓得这出剧目,确实是取材于民国时期的劝业场内的一个真实故事。
岳老爷子开口说了这箱子的来历,樟木箱子来自方懋勤家里。因家中藏书不少,尤其有部分建筑设计的珍本,但是四川一带一来气候潮湿,二来蛀虫太多,所以保管不善就很麻烦。
藏书方法颇多,其中就有樟木藏书,还有:
夹叶法,在书中夹放烟叶或艾叶,散发的特殊气味能驱虫;
翻阅法,在通风处翻书,也能控制蠹虫孳生,有藏书巨户如虎贲书库严家,甚至每岁都要出钱雇人翻书;
晾晒法:雨季过后,如有阳光,可将书搬出,在背阳处晾晒,可防霉。
方家这樟木箱子来自清末的崇南县学,光绪年间县上有家富绅,给老太爷做寿,家中有个师爷,与县上教谕先生交好,在操办此事的时候,与教谕谈到此事。
教谕建议:县学现有的书籍由于保存不善,损毁较多,过往捐银钱只是修缮房屋购置桌椅等,此次不如换做捐赠樟木书箱,供县学作藏书之用,一来得襄助诗书学子之名,二来可历久弥新。这主意主家也觉极好,便订制了上百口樟木箱子,因为木材用量太大,甚至拉高了附近几县的樟木价格,书箱内面都印有“壬寅年崇南宋氏虚白寿诞敬赠光绪二十八年”的字样。
后来县学解散,开新式学堂,县学的书籍全部交由崇南民国政府新建的图书馆藏,教谕便将数十口箱子送给学生们,俊采二爷爷分得两口,方懋勤听得岳老爷子说要用于藏书,便送了他一口。
听到这段来历,谢润泽也若有所思地问:“这樟木箱子来自崇南无疑,且这家富绅更是姓宋,那就对上了!因这曲目全名也叫做《送得光樟木返乡》,送得光就是剧中主角的绰号,意思是送光了家产,正名的姓氏应当是姓宋,名德光之类。”
方懋勤觉着宋德广这名字很熟悉,似是二爸口中说过的那个县学同年!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遭电死的宋德彰,难道就是曲目当中尚且年幼的同父异母胞弟?
几人听得越凑越真,于是都撺掇着方懋勤说说这节剧目的主角故事。方懋勤却不知这樟木箱子还有一出戏,也觉传奇,便转述了二爸说的这段县学同年的吧往事。
原来宋家祖籍安徽,元末明初避战乱,辗转到了汉中,明末清初之际,继续南下流落到顺庆府(今南充)。宋铁杉的祖父名叫宋炎书,当年跟随一个徽州远亲到自流井的当铺做事,因为手脚麻利做事牢靠,一步一步从伙计、朝奉直至跟东家合伙,后来一个偶然机会,与陕西移民盐帮人家联姻,在这家姻亲的助力下开始独立门户。
家里富道之时,各处水田有上千亩,成都劝业场还有几处商铺。宋炎书经常出入陕西会馆,因此与许多寓居四川的陕西名人交好,其中就有贲园书库的渭南严家。
宋炎书随着陕西盐帮学了不少雅致的玩意,值得称道的一是与族兄宋炎皖一起,在陕西街开了“崇文书院”,收了不少本族的贫寒子弟来读书,二是收藏了不少字画古玩,公馆内专门辟有收藏室,至今还有不少省城流通的字画上有他爷爷“宋氏炎书”的印章。宋炎书生有二子三女,老二和老幺是儿子,老大宋德广是二房所生,老幺宋德彰是没名分的丫头所生,小着宋德广差不多20岁。
宋德广年幼时候,有次随祖父返乡上坟,归途中口渴难耐,就走进路边一小寺院内讨口茶吃,住持和尚奉上茶后,见祖父豁达稳重,这小孙儿却言语冒失有富而骄人之态,便起了个念头,说您老面相生财有道,这小少爷却不善守财。希望宋炎书能助寺里些香火钱,他给小少爷找个小沙弥做出家替身,以修行除孽。
宋炎书想起曾在祖坟附近买了些田地,是租给自家一个下人家里种的,每年有些收入,便着跟班喊了佃户来,交代每岁佃租直接交寺里,然后手写了一张委主持代收佃租的条子,给了这主持和尚觉恩,觉恩阿弥陀佛之后,便收了宋德广做底子,赐法名鉴悔。
鉴悔衔玉而生,从小就住在陕西街附近的宋公馆里住着,家里光门房帮工、奶妈婆子上上下下就有七八十口,一直被盐帮人、族亲等捧着,养了个少爷脾气,性格顽劣,不好读书,其父怎么打骂都无济于事,只好送他回崇南县学读了几年书,方懋勤的二爸就是这个时候与他同学。其时同学大多成婚,因宋家与陕西顾家二姑娘是定了婚约的,宋德广却不愿意早早受了束缚,便一直在崇南厮混。
但终究耐不住省城的繁华,且慢慢知悉陕西人家的女儿从小三从四德教育,对公家任何事情都是唯唯诺诺,所以得知劝业场开张,父亲买了几处铺面后,宋德广便改口要去岳丈处问候并商议婚事。
其父信以为真便许了他回省城,结果他拿出满怀壮志告知岳丈:自己不愿接手父亲的当铺药店等,而是想在新建的劝业场内开崇南竹编生意,待自己生意稍有成就后再谈婚娶。岳丈也当是浪子回头,便还帮着他说话,劝宋炎书将劝业场内一间铺面拿与他经营。
竹编本就是崇南特产,货源、运输等都不成问题,所以店子很快就落成了,生意还不错,但是没打理几天,大少爷就直接把崇南那边镇山的竹编店的一个伙计说服了,跟了他上来经管,他就索性还是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每日少城公园喝茶、斗鸟,父亲岳丈一旦问起,他就很不了然地要他们去看账本!
有次逛街,进了一家杭扇店铺里看扇子,一个不小心,将一把丝绸缎扇面、象牙镶柄的扇子落到了地上。
那伙计见宋德广衣着、口音都土里土气,便没有好脸色伺候,宋德广也不生气,捡起了扇子合上,拿在手里挥了两下,试了试轻重手感,鄙夷地说:还有没有更好的?爷用着不顺手。
伙计转向另外一边,话都不跟他说了。这下宋德广火了,啪的一下,用扇子抽在那伙计脑壳上,这伙计跳起来问他:为什么打人?宋德广二话不说,又要抽他,吓得那伙计躲一边去了,惹得店内的其他伙计和顾客都围了上来。
掌柜的正好在后面,听得人生嘈杂,就掀起帘子走了出来,伙计捂着脑袋向掌柜的诉苦。宋德广没去争辩,只是问那掌柜:这扇子你店里还有多少?全拿来,爷要挑挑。
掌柜的见识多,约摸着碰到了个乡下来的硬茬,于是如实将店内的17把杭扇捧出,这宋家大少爷再无多话,信手捡起一把,撕了给扔在柜面,接着继续气定神闲地撕完17把,才抬起头来问那掌柜:一共多少钱?给算算!
掌柜和看客们一样看得惊呆了,待得宋德广又提高了点儿声音问,他才缓过神来,拿出进货入库单子等,带上眼镜,拨打算盘,连本带利老老实实给算了5块银洋一把,宋德广也不还价,摸摸口袋里只有30多块银洋,先就一股脑儿放柜面上,然后继续解下怀表,一并推到掌柜的面前:写张条子,欠银洋若干,用怀表先抵上,某月末日前着人前往他铺子上去收钱退表。
杭扇掌柜不知他来路,怕惹了惹不起的人,便委托一个有川军师长背景的牙行,名叫魏伙烙的,先前去打听,落实了身份之后才敢去收钱。
这魏伙烙,从名字看应是五行缺火,本是个混吃八方的人物,原先只以为宋德广土气,却没想通过陕西会馆的朋友了解到,这宋家资财竟然如此之丰!于是他尽心尽力,要杭扇掌柜给了个优厚的折扣价格,之后便与朋友一路找到劝业场内宋家的主编铺子上,宋德广当然是不在的,二人便向伙计说明了来意,约了第二日午后又来。
宋德广回来后听伙计说了,觉得蛮有面子!便罕有地在劝业场后门盘飱市吃了饭之后,回到店上一本正经地坐下等客人来。
魏伙烙祖上是满清正红旗人,其父名叫蔚顺,在最后一任成都将军玉崑的幕僚内做文书。辛亥年满城和平交接后,觉得已经几代在川中生活,着实故土难归,便留了下来。好在少城内还有一处几辈人下来置办的产业,所以还不致失去前朝庇护后生活困顿,但是这满姓毕竟还是招人不喜欢,所以找了测字先生给改了音近的汉姓魏。
魏伙烙从小在满城长大,家中一直殷实,便自然染了多数旗人的习气,读书不甚了了,但凡吃喝玩耍的玩意儿,却无一不精通!
宋魏二人结识后,犹如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均有相见恨晚之感。自此几乎日日结伴而行,笙歌台基、花鸟鱼虫、戏院茶肆处处留痕,好不快活!
然而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魏伙烙的父亲不久过世了,之前的牙行生意大多靠父亲的人缘面子,落到他手上就转不动了,加之川军保定、速成、武备等系派连年揪斗厮缠,父亲原先的故人也顾不得他许多了。
宋德广当然义不容辞地帮朋友,便想了不少生意花样来帮魏伙烙,但是这大少爷加大少爷,哪里能经管好生意的,所以几次蚀了银钱下来,二人逐渐志向全无,反觉吃吃喝喝还安稳些。
但是家中日益亏空的魏伙烙,自然不能如宋德广一般气定神闲,不久生出一桩大事儿,他竟然动起了“铸币”的主意!这民国初期各路军阀铸币的故事,待后面精要叙述,此处暂不多表。
这事儿是他跟父亲故交的一个川军师长的堂兄一起搞出来的,这堂兄家里本是开铁匠铺的,因为与这师长从小交好,师长掌了铸币厂后,就将他从乡下唤来,到铸币厂做管事。
这堂兄与魏家也是通过师长结实,与魏伙烙一向交好。有日二人一起喝酒,说到生意难做,均是叹气连连,几杯酒下肚,说到了铸币厂内的名堂些,比如财政部规定一元主币成色是“银九铜一”,半元辅币的成色是“银七铜三”,结果他们那里主币不敢乱来,就在辅币上做文章,配料是银铜各半。
而随着铸币泛滥,川军底下什么旅团长也在自己防区秘密设厂造币,成色最低地的居然“银二铜八”!
酒壮怂人胆,喝到半酣,这堂居然提出:想法子仿制了模子,自己也来铸币!魏伙烙正愁牙行生意艰难,也晓得安乐寺那里各版银钱都在交易,顿时觉得是个好路数。
但这铸币不能在省城,得到偏远地方,而且也不能全部到安乐寺交易,得有个洗钱的路数才行。魏伙烙就想到了宋德广——可以通过宋家的生意,将铸币进入市面流通。
兹后果然顺利偷出了模子仿制,先试制了一批,去安乐寺居然无人能识别得出来。于是携模子到堂兄家乡,募了两个族内的铁匠,找到一处废弃的军营,临水榜山,搭起铁匠铺子的一应家什就开始干了。
宋德广就负责将铸币通过自家的药店、当铺等流通出去。
后来事发,这堂兄和魏伙烙被本军部拿下,好在魏伙烙做牙行日久,始终未让堂兄和宋德广见面,这才免去了宋德广同谋之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终堂兄和魏伙烙被编入出川抗日之川军团,自此生死两茫茫。
而宋家所有产业,除了宅子外均被查抄,前来抄家的官兵言语过激,把护着家藏古玩的宋炎书怄得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昏倒过去,一病不起,不过这也好歹把字画等给保住了。
但是在宋炎书卧床没法主事的时候,各路神仙都来打宋家的主意,宋德广乍一下当家做主了,却搞不清楚这些路数,只得变卖字画古玩等来打关节,结果七零八落又花销不少,产业却早被贱卖占用,哪里能索要回来!?
岳丈顾家也派了管家前来寒暄,说二姑娘年纪渐长,得有个好路数才好,宋德广听出了意思,索性光棍做事一人担,主动提出解除了这门亲事。那二姑娘也是个豪气的主儿,虽则晓得宋家这次倒霉很难翻身,但宋德广名声上总算得是一条好汉,婚约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她嫌家里赔的钱少了,就把自家私房钱取出,偷偷着丫头送来1000银元。
宋炎书逐渐缓过来能拄着拐杖行走了,听了儿子退婚约的前后,望了很久的天空,才喃喃地说:人还在,就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