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湘林
小偷对新搬进大楼的教授家进行了一次“拜访”,敲开门时他亮出了手里的一本线装书,可怜巴巴地说:“先生,买书不?祖传的。”
小偷一副寒酸的样子,教授很是同情,忙让座,忙倒茶。
这是一套《随园诗话》,仓山居士着,全套8本,石印精装。每本扉页左下方有一颗印章“雪堂藏书”,篆体阴刻,刀法遒劲。再翻书面,朱笔圈点,空白处写有评语。教授见了大惊,手抖抖地看了起来。
“雪堂是你家什么人?”
“是曾祖父。”小偷更显可怜状。教授又是一惊,盯着小偷好一会才问:“这书你要卖多少钱?”
“不瞒您老说,”忍受着教授射来的目光,小偷有些不自在起来,“收旧书的只肯给一两元钱,碰到几个爱书的出了三五元,我、我没卖。我看您是大教授,想给书找个好主,您、您就给这个数吧!”小偷向教授展示了五根指头。
其实,书店里新版的《随园诗话》有卖的,精装本18元。但这本线装书是前人读过的,而且写有评语,比新版的铅印本更具研究价值,行家一看就不会轻易放手。
“好吧,”望着小偷的五根指头,教授凄苦地笑了笑说,“这本书我买下了。”
教授拿着书进房去后,小偷环顾客厅,除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有点现代意识外,其他如沙发、桌椅都是旧的,倒是与壁上的那些字画相映生辉。墙角边的一盆君子兰开得正艳、幽香盈室。只可惜花钵旁边不该放了个极不相称的药罐。
奇怪,怎么这家的摆设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偷一时也想不起来了。正当他的眼睛瞟向内室的时候,教授出来了。
“孩子,”教授封了个红包给小偷说,“我老伴身体不好,钱都给她买药花了,你就莫嫌零碎……”
小偷接包大喜,匆匆离去。
在僻静处,小偷打开红包一看,数了数是50元钱,真是很零碎。其中10元的1张,5元的2张,2元的5张,1元的10张,5角的8张,1角的50张,还有大小硬币1元。另附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几句话:
雪堂是我祖父。搬来新居前,我们家有人悄悄“拜访”过,“借”走了一本《随园诗话》线装书和300元国库券,那本书跟你的这本一模一样。金钱算不了什么,书却是我的传家宝啊!我因此很苦恼。感谢你找上门来把书卖给了我……孩子,你年轻得让我嫉妒,我是多么希望你有个美好的未来呀……
纸条后边还盖了一个印章:雪堂藏书。和线装书上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早上,当教授从熹微的晨光中醒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响,是有人从窗户的钢条间扔进了一个纸包来。惊愕中教授打开来一看,是他给小偷的那些书钱,一分不少地给退回来了,还多了那300元国库券。那张纸条上也多了几行歪歪斜斜的小字:
拳脚、关压(押),饥饿和皮(鄙)视,曾给过我再偷的勇气,因为——我要向人们报复;关怀、疼爱却令我却(怯)步……你们这号人哪!过去“臭”、而今穷,却不改初哀(衷),我服了……
当教授奔到窗前凝眸时,晨曦中大街上已是人影幢幢,他无法再看到那个小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