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托铁拉森,胡纳部的族长,傅西归的祖父,丹杰之父艾拉罕昔年寻宝时发现的最要紧的人物。
以那神秘老者对这藏宝之处的熟悉,甚至还能利用其中的机关和财宝来谋害丹杰,的确很有可能便是胡纳部的幸存者。何况这神秘老者不但对宝贝完全不感兴趣,而且还非得要丹杰惨死此地,除了报仇,也确实没有其他理由能说得通。
所以这两点不用说王月君,就是白吴二人早先便也已猜出了个大概。
只是猜测终归是猜测,无论一个猜测再怎么合情合理,若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那都未必是事实。何况王月君三人这近九年来破过无数奇案怪案,这些案事都有许多“障眼法”的存在,若单凭常理去推断,那王月君休说能破案,只怕不知得冤枉多少好人,又不知会让多少真凶逍遥法外了。
因此白吴二人当然也知道,大姐此时既然这么笃定的说出图托的名字以及动机,她就绝不会只是凭常理推测,而是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于是没过多久,只见王月君方才像敲门一般拍打的那面洞壁,忽然中间便露出一条缝隙,又缓缓向两侧打了开来——原来这也是一道与洞口山壁类似的暗门。
而就在这个“洞中洞”里,果然便坐着一位面目虽十分沧老,却当真与傅西归有几分相似的老人。
……
洞内的暗门已打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只见那坐在最里之处的老人本一直瞪着王月君,忽然却摇了摇头,颇为不解的问道:“凭你的本事,能知道是我并不奇怪。可你怎么知道我就在洞中,又怎么知道这机关房的位置?”
原来这“洞中洞”便是用来控制操作整个宝洞机关的机关房。只是这图托丝毫不为自己身份暴露之事惊讶,却反为王月君能发现这机关房所在而有些吃惊,显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了——对于甚至能将自己孙子性命用作复仇道具的图托而言,复仇就是他的唯一的目的,他当然不必像其他的犯罪之人那般还要弄什么“障眼法”来逃脱罪责。
更要白卯儿不禁有些奇怪的是,她大姐分明和这图托说的是他大食的语言,图托自己却用汉话来回答了王月君。对于只学了不到一个月大食话的白卯儿二人来说,倒也真是“贴心”了。
王月君本不知图托是否懂得汉话,方才才会用大食的言语来喊话。但她此时见其中原话虽不如丹杰标准,却也是相当的流利,于是她便也用汉话回答道:“刚才那些箭能提前射向小王爷的前行之处,这不但要知道他所在的位置,还得十分清楚他的动向,若不是你在洞中当场操作,又如何能够做的到?”她说完这句,又看向机关房的洞门,淡淡的说道:“至于这间机关房,它本就该设在机关之前,否则你们自己进洞时又该怎么办?”
王月君说的确实是理所当然之事。毕竟以这洞中机关暗器的隐密和凶险,就算是设下机关之人自己进洞,只怕也无法保证一定不会触发机关,因此胡纳部先先祖当然得将这间可以将要机关暂时失效的机关房给设在机关前面,否则若车师当真有复国的一日,他们的后人又该如何取宝归国?
虽说如此,但那宝洞洞门与第一道机关之间还是有些距离,若仅凭这个道理,当然也无法像王月君这般“敲门”敲的分毫不差。这其中显然也得靠王月君那惊人的眼力和细致入微的观察,这才能发现这暗门之处与其它位置有细微的不同,只是王月君向来不是喜爱自夸之人,便没必要将这个理由一并说出了。
“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只见图托虽点了点头,却忽然又面色一沉,恨恨的说道:“你既然有如此本事,应该也早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了吧?”
王月君摇了摇头,说道:“我虽能从近日之事推断出是你要报仇,但你究竟和丹杰小王爷有什么深仇大恨,这种陈年旧事我可没法子知道了。”
其实王月君既然能说出“陈年旧事”一词,对这图托要报之仇当然也有一定猜测。她会推说不知,一是因为她无法保证自己的猜测一定正确,更重要的是,就算胡纳部灭族之事当真与艾拉罕不无关系,但依丹杰当时的年龄,怎么也不可能牵扯到丹杰身上。王月君向来不赞成这等“父债子偿”之事,她故意强调“和丹杰小王爷有什么深仇大恨”,当然是在讽刺图托就算要报仇也找错了对象。
那图托虽听出了王月君的讽刺之意,却不怒反笑道:“他为私吞宝贝,杀了我的儿子,又害死我全族之人,自己却又几年前便死了,我不找他儿子报仇,难道还得下朵子海去找他报仇不成?”
“朵子海”是回教中地狱的名字,信仰回教的图托,当然认为害死他全族之人的艾拉罕此时正在朵子海中受刑。
王月君虽没有答话,但面上的表情也不禁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虽先前便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这件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本就不会妄下定论的王月君,当然更将此事暂且保留了判断。只是王月君此时见图托不要自己孙子的性命,也要找艾拉罕的儿子报仇,也确实没有必要在此事上还说什么假话,她就算仍不会就此定论,也依然不认为图托就该要丹杰“父债子偿”,却也不愿在这点上再同图托争论下去。
王月君虽没有答话,但丹杰当然不会默不作声了,只见本还在山洞之外候着的丹杰,忽然便冲到那机关房中,指着图托骂道:“你胡说,我父亲就是因为哀悼你族遇难之事,放弃寻宝而遭国人唾骂,最后还落得个抑郁而终的结果。你不为他哀悼倒也罢了,还诬蔑他为了私吞宝贝而害死你全族,当真是颠倒黑白、善恶不分。”
图托遭了这一顿痛骂,仍是没有恼怒之意,冷冷笑道:“抑郁而终,那是他应得的报应,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却还是没能得到宝贝,又怎么不会抑郁而终?”
“你、你……”丹杰虽觉自己父亲不可能是图托口中的那等恶人,但正如王月君判断的那样,此事既然怎么也不可能牵扯到当时尚且年幼的他身上,那他同样也不可能对此事会有半分了解。他此时便想反驳图托,又如何能找到反驳的理由?
“怎么,无话可说了?”那图托忽然点了点头,故意摆出一副同情丹杰的模样说道:“其实这也怪不得你,像你父亲那等道貌岸然之人,就连我全族之人都给骗了,你当时只是个毛头小子,又能知道个啥?”
这图托当然并不是当真在同情丹杰,否则也不会想要将仇报在丹杰身上了。他会如此惺惺作态,显然便是吃准了丹杰那莽撞的性子,想激得丹杰做出什么事来。
甚至这图托会用汉话来回答王月君,当然也不是为了要白卯儿二人能够听懂,而是要说给他并不清楚其懂不懂大食话的丹杰听了。
丹杰虽明知这老者是在用激将法,却还是忍不住怒气上涌,只见他手掌一翻,身子一斜,竟立即便要向老者出手。
但丹杰还未出手,却只觉背心“灵台穴”一麻,显是已被人点了穴道。
而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便点了丹杰穴道的人,当然也不是想要丹杰性命的图托,而是本还在机关房外的王月君了。
“小王爷,你还是冷静一点比较好。”只见王月君悠悠说道。
这里虽是控制洞中机关的机关房,却根本没人能保证这房中就没有机关陷阱。
丹杰虽率性莽撞,却并非不懂道理之人。他当然也不会责怪王月君,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月君姑娘说的对,我是得冷静冷静。”他苦笑了笑,又说道:“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否冷静的住,这穴道还是暂且别解开的好。”
王月君点了点头,忽然便从左侧走过了丹杰的身旁,也不回头,只是右手向后一拂,便见被点了穴道的丹杰忽然便向后飞了起来,却稳稳的落在了机关房外。
“照顾好小王爷。”王月君这话虽是向着方才同丹杰一并抢进洞中的白吴二人说的,说话时却仍旧没有回头,只是一直盯着坐在最里侧的图托,目光没有移开片刻。
原来图托藏在椅子下的右手,其实一直便放在一个像是拉杆的物事之上,显是丹杰方才向他跃过去,他便立即会将这机关拉上来。
“你确实太厉害了。”图托又瞪了王月君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还是将机关给拉了上来。
然后连王月君都不禁吃一惊。
这机关房已经不是“有没有陷阱”的问题,而是几乎整个机关房就是一个陷阱。
除了图托操控机关的最里之处外,这一个约有七、八丈见方的机关房,竟然整个洞底都是一个大机关。图托一触发机关,其底部就像是一扇向着两侧推开的大门一般,向下便“打了开来”。
而当这“门”完全“打开”之后,其下方又是个约有六丈深的深坑,坑中布满了刀枪剑戟,显是人一但掉入坑中,必然就“有进无出”。
丹杰虽穴道仍未解开,但当他看到这机关的厉害之后,终于也完全的冷静了下来。
他方才只进到那机关房最外侧的位置,虽然也在这机关之上,若图托当时触发机关,他还来得及退出来。但若王月君方才不阻止他,他当真跃到了机关房中间的位置,图托触发机关,他就再也用不着考虑自己是否得冷静的问题了。
但整个机关房既然都可以是一个陷阱,那么整个藏宝洞是否也可能是一个陷阱呢?
丹杰刚想到此处,却只听轰隆一声,整个宝洞之门便立即关了起来。
“你虽然厉害,但你如此袒护着他,却殊为不智。”只见图托忽然又向着王月君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听说你救过我那个孙子一命,本不想伤到你们,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要你们一同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