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吴二人虽听得洞外有异,但她二人既没有大姐那般本事,又不能像丹杰那么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当然仍只有小心谨慎的出洞。
于是待她二人出得洞窟之后,洞外就好像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除了王月君和丹杰之外,无论是发出惨叫声的傅西归还是发出嗥叫声的群狼都已消失不见。
只见王月君就站在崖边下望,她虽皱着眉,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而丹杰却已完全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更不管在王月君面前是否会有失礼,他就那么背靠山壁、瘫坐在洞门边上,两腿还成“八字”直直的向外伸开,白卯儿方才出洞之时,还差点将其伸在洞门下的左腿给踩上一脚。
白吴二人虽并不清楚洞外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丹杰和王月君此时的模样,多少也能猜到,傅西归便从大姐下望的地方掉下去了。
白卯儿知道依大姐此时的模样,她正是在理顺整件事的过程和因果,而白卯儿自己又对此毫无头绪,当然也不便过去打扰。
但丹杰就完全不同了。丹杰会露出如此失礼的模样虽是因为郁闷,但他这样自顾自的发泄非但于事无补,万一忽然再发生什么紧急情况,还会使得他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于是白卯儿忽然便看向瘫坐在地上的丹杰,出声招呼道:“小王爷、小王爷、小王爷?”
丹杰显然也并不希望白卯儿打扰自己,只见白卯儿虽一连叫了二十四遍的“小王爷”,他休说答话,连头都没有动一下。
只是白卯儿如此坚持不懈,丹杰就算十分郁闷,终归也不好意思再不答理。于是当白卯儿叫到第二十五遍时,只见丹杰终于缓缓抬起头,苦笑说道:“卯儿姑娘,不要叫我小王爷,我是‘大恶人’。”
“大恶人?”白卯儿愣了一愣,不禁重复了一遍。
方才傅西归坠崖之时,她和吴小刚仍在洞中,她二人没能听到傅西归的“遗言”,当然也不清楚丹杰为何会有如此自称了。
只是白卯儿却也知道,不用说别的,就凭丹杰方才那份率性和莽撞,这个车师小王爷就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大恶人。所以白卯儿忽然又回头看向吴小刚,微微笑道:“笨蛋,轮到你出马了。”
吴小刚虽也愣了一愣,却立即会意。只见他赶忙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又立即便打了开来,然后他便弯下身子,将其恭恭敬敬的递到丹杰面前。丹杰仔细看时,只见这油布包中是三张不大不小的酥饼,自然便是吴小刚早些时候做的干粮了。
于是丹杰也愣住了,他足足愣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却只见吴小刚仍然弯腰抬手,完全没有将这些酥饼收回的意思,终于不禁开口问道:“吴小兄弟,这又是何意?”
吴小刚还未答话,白卯儿却大笑起来,抢着回答道:“咱家这个小刚虽是个笨蛋,但手艺倒还勉强过得去,何况小王爷大饿之下,想必也不会太挑剔,就将就着吃些吧。”
丹杰又愣了一愣,这才明白白卯儿是在借“大恶人”与“大饿人”的谐音来同他开玩笑。
其实丹杰既然幼年便能因发音相似而给人取上“赵钱孙李”这等外号,当然也对这种谐音玩笑“颇有心得”,但他此时非要等白卯儿解释的如此清楚,才能明白这是玩笑,自是因为他既哀伤于傅西归之死、又想不通傅西归为何不惜用“同归于尽”的方式也要他丧命于此,他纠结于这两点之上,根本无心思考其他事情之故了。
甚至丹杰宁可相信自己当真是什么大恶人,也不愿相信是傅西归弄错了什么事情——尽管丹杰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要傅西归恨之如骨的恶事——否则傅西归之死不但令人伤感,而且还十分可笑了。
这便是丹杰会向白卯儿“承认”自己是大恶人的原因了。
只是当丹杰明白了白卯儿的玩笑之后,忽然一把便抓起吴小刚捧着的酥饼,连嚼都不嚼,连塞带咽的便向腹中吞去。
要知吴小刚做的酥饼虽也十分美味,但像丹杰这般吞咽的吃法,纵是龙肝凤髓他又如何能尝到其中滋味?
所以丹杰此时根本就不是想品尝这些酥饼的滋味,只是他既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是傅西归口中的大恶人,此时听得白卯儿的玩笑,干脆便做出一副“大饿人”的模样再说。
“咳、咳。”忽然,只见这位大饿人拼命咳了起来。原来他这样死命下咽,虽将前两张酥饼给咽了下去,却终不免被第三张给噎到了。
“小王爷快喝茶。”白卯儿见丹杰被噎到,立即便从包袱中取出一个葫芦,向着丹杰递了过去。
丹杰虽心下抑郁,终不能旁人没将他害死,他却自己将自己给噎死在此处。于是他只有接过葫芦,赶忙便往嘴里灌了起来。
过不多时,丹杰终于将酥饼完全咽下,他虽吁了口气,却又看向葫芦,立即便皱了皱眉头。
这葫芦中的茶水,自然便是他十分不喜欢的瓜果茶了。
只是此时当然也不是丹杰嫌弃这瓜果茶味道的时候。他上回喝下此茶,不久便一下扑在山地之上,此番喝下此茶之后,也没比上回好到哪去,一头便撞在自己的膝盖上。
丹杰这一下撞的右额虽疼,却又立即便恢复了过来,只见他立即便抬头望向白卯儿,苦笑着问道:“卯儿姑娘这是在用那麻痹药惩罚小王吗?”
他方才会将额头撞在膝盖上,当然也是那刹那间又遭全身麻痹的缘故,他虽不能肯定自己是为何麻痹,想来正是白卯儿在这瓜果茶中,添加了可混作麻痹药的檀香和松香了。
但白卯儿却摇了摇头,又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说道:“倒也不完全是,那香气本就是从小王爷身上传来,我只不过是乘机教小王爷喝下这做为‘药引’的瓜果茶,好让小王爷清醒清醒罢了。”
“我身上传来的?”丹杰颇为疑惑的问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和身子,却完全没发现身上有什么可疑之物。
“不错。”白卯儿点了点头,又微笑说道:“只是倘若小王爷还不赶快振作起来,卯儿也没法子告诉你这香物在什么地方了。”
……
为什么非得丹杰振作起来,白卯儿才能告诉他香物所在何处?
原来方才麻痹了丹杰的檀香和松香,正是从被黏在他腰背上的几颗念珠上传出来的。丹杰方才瘫坐之时虽臀部贴着山地,背部贴着山壁,这些念珠所在却恰好是一个中空之处。
于是丹杰自己固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些念珠,白吴二人却完全也看不到了。
何况依丹杰方才那般抑郁,他这一坐本不知会坐上多久,若不是白卯儿那异常灵敏的嗅感,他们就更不知要何时才能发现这几颗念珠了。
所以无论丹杰是否当真能够振作,至少他得先“振作”的从地上站起来,白卯儿才能从他身后将这些已被紧紧黏在他身上的念珠给取下来。
……
“这、这是傅小兄弟方才给我黏上去的!”
待白卯儿取下念珠之后,丹杰沉吟半晌,忽然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的说道。而他这说话的样子,终于也有了些振作的模样。
原来方才傅西归抱住丹杰,想要将他一并拖到崖下之时,其右手便正是抱在这念珠所黏的位置上,显是傅西归本便将这几颗念珠暗藏在手中,乘机便黏在丹杰的腰背之处了。
此时王月君也从崖边走了过来,看着这几颗念珠沉思。而白卯儿则已从其大姐处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点头说道:“大概是这样吧,至少这几颗念珠上的气味,便与那傅西归先前身上的香檀气一模一样。而他能将此物紧紧黏在小王爷身上,用的也正是松香所制成的黏胶。”她顿了顿,又说道:“恐怕他本是想将小王爷麻痹,那便更容易将小王爷拉下崖去。而他会将这二物直接黏在小王爷身上,大概是他见小王爷先前不曾中毒,还以为是香气不够浓烈之故了。”
白卯儿说到此处,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补充道:“只是他究竟是不知此毒必须要用瓜果茶做引,还是不知小王爷压根不喝瓜果茶?他这番设计虽然巧妙,终究还是白费心机了。”
吴小刚点了点头,却忽然又不解的向着王月君问道:“可大姐,我们先前不是已经断定,这傅兄弟不只是遭人利用吗。而且依那赵钱孙李所说,他确实也是在昏迷中遭那老者强行带走,怎么又会和那老者沆瀣一气?”
王月君却并没有回答吴小刚的问题,她仍是仔细看着手中的念珠。又过得许久,只见她终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说完这句,忽然走到洞中,一面拍着洞壁,一面用大食话问道:“图托族长,你这样报仇,当真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