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花太平身子固已无碍,花家的人也终于醒了过来。
此时花家的要人——除花万年外——已聚集在花家的正堂之上,花太平先向众人说明了万花庄如今的状况,然后便将王月君引见给众人。
只听“噫”“啊”之声此起彼伏,花家既富甲天下,年轻子弟之中当不乏阅女无数的风流人物,却谁也没有见过王月君这般虽年轻貌美却又英气逼人的女中豪杰。众子弟虽然听得庄中发生如此大事,却也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王月君当然不是那种会因自己模样引得男人赞叹便得意高兴的女人,她虽对众人回以微笑,却并不见面上当真有什么喜悦之情。只见她口中称逊几句,便立即开口询问当夜的状况。
但正如王月君料定那般,这些人果然对庄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据众人所说,自花太平率人出庄之后,庄中并未发生任何可疑之事。他们不知怎么忽然只觉困意大增,一不注意便纷纷睡着,而他们醒来后除了只觉神清气爽之外,更不知道其间发生的任何事情。
王月君不禁叹了口气,她虽早便料到这个结果,却难免还是会有些失望。
只是失望归失望,众人既然提供不了任何线索,王月君也只有先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断都告诉了众人——除了“他们”的事情。
王月君会对“他们”的事情缄口不言,因为“他们”正是朝廷最为忌惮的“要犯”,倘若花万年当真是“他们”的人,就算只是他自己的独断专行,也难保花家不会受到牵连。
也正因如此,莫说此时只是王月君自己的猜测,就算她已有十足的把握,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将“他们”的事情当众说出,以免人多口杂,不小心传到了她那已是当今圣上的堂弟耳中,只怕就难免会牵连到许多无辜之人了。
堂中众人本就正在纳闷三老太爷为何不在,此时听得王月君说明此事多半与其有莫大关联,均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花太平听说昨日暗算自己的竟很可能是自己叔父,虽在王月君面前竭力克制,面上却也不禁露出了哀伤之色。而本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花万树表情变得则更加凝重,显是愈发恼恨自己的大意无能。
但脸色变得最难看的,当然还要数花万年的几个儿子——只见这几位花少爷一个个坐立不安,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父亲说话。
这几位花少爷的模样自然逃不过王月君的眼睛,只见王月君忽然看向他们,微微笑道:“怎么,几位公子知道令尊的事情?为何却在那窃窃私语,不说出来让大家一同参详?”
众人既听得王月君说花万年难逃干系,接下来怀疑的便自然是其子是否共谋,又听得王月君如此之说,立即便齐刷刷的朝几人望去。
这几位公子吓了一跳,长兄花云海敢忙站了起来,抱拳说道:“王女侠、各位尊长,家父所做之事,我们兄弟的确是毫不知情,只是……”他说到此处,却又忽然停住不说,显然是在犹豫是不是该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于是众人当然便更加怀疑这花云海心中有鬼,看向几人的目光自也变得更为严厉,花万树的两个儿子花天白与花天鹤甚至忍不住张口便骂了起来。
王月君却反倒回过身来,向着众人说道:“贼人如此厉害的手段,几位公子若当真是共犯,此时若不是一起逃了,只怕早已被灭口。他们多半与此事无涉,大家又何必如此为难他们?”
花家众人此时早便以王月君马首是瞻,见王月君忽然又开口为花云海等人说话,而且所说也在情在理,便都冷静了下来。花天白兄弟虽仍为父亲忿忿不平,却也不好再说。
王月君见众人得以冷静,便又回过身,又向着花云海说道:“云海公子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当是可以不说。但此案对花家影响极大,若是与案事相关之事,还请公子考虑是否当以大局为重。”
花云海叹气说道:“王女侠如此替我兄弟说公道话,我兄弟若再有所隐瞒,倒是我兄弟对不起王女侠了。”他顿了顿,偷偷瞅了花太平一眼,心一横,便向四下说道:“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夜家父……花万年那厮领着我们兄弟出了议事堂后,在他回房之前,忽然告诉我们兄弟他马上就能坐上当家的位置了,我们兄弟当时并不知他是想行此奸计,这才纷纷祝贺了他。”
花云海说完这句,便和几个弟弟一同低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花太平一眼。
这花云海将“家父”改口称作“花万年那厮”,显是在与花万年划清界限。
虽说倘若他们兄弟当真不知花万年的计划,祝贺花万年便也只不过是背地里的狂言妄语,本来确实也说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此话一旦挑明摊开来说,也算得上是对花太平这位现任家主无礼之极,这也无怪这花云海先前便欲言又止了。
眼见众人又有些躁动,花太平赶忙抢着说道:“几位堂弟希望这当家的位置由自己父亲来坐,这本是人之常情,背地里说三道四虽然不妥,但如今破案要紧,此等小事,也不必计较了。”
做为家主的花太平自己都这么说,本想责备几人的众人当然只得把话都咽了回去。
“多谢庄主哥哥宽宏大量,小弟们必然不敢再犯。”花云海兄弟见花太平原谅,赶忙鞠躬说道。
王月君见花太平将此事处理得当,不禁也向着花太平微微一笑。花太平得佳人一笑,禁乐得有些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就好像他非但不介意花云海兄弟对他无礼,便是他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失礼也无所谓了。
王月君见花太平如此经不得夸赞,方才的微笑立即也变成了叹气。她叹完这口气,又望向花云海兄弟说道:“虽说几位公子与此案无涉,但不知几位公子是否注意,令尊近日来有什么古怪之处,或与什么古怪之人有所往来?”
花云海摇头答道:“古怪之处便是先前说的,不知近来为何十分笃定自己能够坐上当家的位置。古怪之人,我兄弟就确实没见过了……”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拍手说道:“对了,先前福禄说过,有人给花万年那厮送过一大包东西,还是他帮忙给拿回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