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石头古渡又寂静了起来,江边的杂草和野花被江风吹的沙沙直响,有的随风而起,打在太湖三杰的尸身上,倒像是在为这三个连恶人都当不好的可怜虫献上清冷的祭奠。
昨夜花太平急着赶回万花庄,连细查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提为三人收尸了。
只是为避免惹得附近渔家不安,花太平当时还是唤武师将三具尸身隐藏在江边的草木之中。
而这三个名不见经传的替死鬼,除了杂草野花,又有谁还会记得他们?
至少王月君还记得,所以王月君也回到了石头古渡。
但王月君也并不是想要替这三个可怜虫收尸的,她压根就不是来找这些尸首的。
真正来找这三人尸首的是花太平,而王月君却是来找花太平的。
……
王月君站在远处的阴影中暗暗看着在尸身上胡乱翻找的花太平,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当她与卯儿在两座库房查探了两个时辰后,却从胡爷那得知花太平还没回庄时她就知道,花太平肯定不是解决今晨那般鸡毛蒜皮的争执去了。
花太平会这么做也是在王月君的意料之中的。先前花太平虽已接受了王月君的“协助”。但他若能赶在王月君之前自行将案事解决,当然还是可以大大的“表现一番”的。
王月君自也知道,对于查案新手的花太平来说,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线索,当然便是这三具尸身。
所以她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花太平。
但王月君并不是来阻止花太平的,因为她其实并不反感花太平想要“表现一番”的想法,只是不能赞同花太平将“表现”置于“破案”之上罢了。
而花太平此番的作法并不会阻碍她这边的探案,她当然没有理由反对。
王月君来找花太平,只不过是想要见他罢了。
……
花太平虽然在背地里悄悄查案,但他当然是无时无刻不想见到王月君的。此时王月君也想见到花太平,但是理由却并不完全相同。
花太平想见王月君,当是因为自己对王月君动了心。
王月君想见花太平,却是因为他人对花太平动了心。
动了杀心。
忽然,只见黑暗中三点寒星飞起,直取花太平后心。
花太平武功虽然不错,但江湖阅历显然十分浅薄。他在翻查太湖三杰尸身之时,压根没有提防四下情形,此时暗器从他背后打来,等到他听到风声的时候,只怕连转身都来不及,又如何能够招架?
王月君见花太平竟毫无防备,不禁叹了口气,先前在城东盐行的暗赞好像也成了谬赞。
但她一面叹气,人竟已到了花太平身后,其身法之快,当真如天上下凡的仙子。
只见王月君纱衣一卷,三点寒星立即便消于无形。
寒星微光,如何能与明月争辉?
花太平听到风声,回过头时,再一次被王月君的模样惊呆了。
素曜之姿,当是在夜色之下才最为淋漓。
花太平看得是心潮澎湃,忽然只觉气血上涌,接着便是一阵眩晕。
然后他便倒了下去。
……
花太平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而一旁的王月君正一脸铁青看着自己。
花太平见王月君一副立即便要发火的模样,正想要抢先道歉,岂知王月君却更快一步的道歉了。
“是我太过大意,害得花庄主受罪了。”只见王月君低头说道。
本来王月君已经抵挡住了贼人的暗器,为何花太平还会晕倒,而王月君还要道歉?
原来王月君虽防着有人暗中偷袭花太平,却没想到太湖三杰的尸身已经被动了手脚。
本来太湖三杰所中“惊魂散”之毒虽厉害,但此毒既攻“心魂”,当然不会只因皮肉接触便流毒他人,所以花太平去翻找太湖三杰的尸身的时候,王月君本十分放心。
可王月君却忘记了,“惊魂散”虽不会流毒,贼人却可在太湖三杰的尸身上再下其他之毒。
所以花太平当然便中毒了。
好在这种毒虽也十分厉害,但只靠触碰所受毒性,毕竟威胁不到习武之人的性命——这显然也是贼人会另设埋伏的原因——王月君赶忙将花太平带回庄中,卯儿稍做调理,花太平便醒了过来。
只是王月君既然得以替花太平解毒为重,当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埋伏的贼人逃走了。
“是我妄自行动,又如何怪得了仙子大意。”花太平听闻就里,不禁苦笑着说道。他立即又咬牙坐起身子,行了个大礼道:“仙子救得太平性命,太平不知、不知该如何相报?”他勉强说完这话,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要知花太平虽无性命之虞,毕竟毒性方解,此时还有些虚弱也是情理之中。
“月君举手之劳,花庄主不必放在心上。”王月君还了一礼,立即唤卯儿将花太平扶着睡下,接着说道:“庄主中毒不深,只需今夜好生静养,明日便得无恙。到时庄中众人也该清醒了,我再协助庄主进一步查清此事。”
王月君知道,若是自己还呆在此处,花太平必然无法静心休息,她说完这句,立即便带着卯儿离开了房间。
经过房门前时,王月君当然也不忘向守在门外的胡爷叮嘱道:“还烦请胡老前辈今夜加强戒备,以防贼人还会对花庄主不利。”她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但更重要的是,别再让花庄主独自行动。”
“一切但凭王女侠吩咐。”胡爷面有愧色,向着王月君长鞠了一躬,态度中哪还有先前分庭抗礼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庄中下人,谨遵着庄主夫人的吩咐。
其实胡爷当然并不是真把王月君当成了庄主夫人,更何况就算王月君真的成了花太平的夫人,以胡爷在万花庄的身份地位,也不必对庄主夫人如此恭敬。
只是胡爷身为庄中护院总教头,却等到王月君出庄寻找花太平之后,才想起担心自家庄主的安危。更重要的是,当王月君将花太平救回庄时,他竟还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率人四下寻找。
此番若不是王月君出手,非但他这总教头就该做成“总到头”了,只怕在江湖上都难以立足,他又岂敢不对王月君毕恭毕敬?
……
“大姐,你现在总可以告诉卯儿,你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吧?”一离开花太平房前,卯儿便立即忍不住着向着王月君问道,“花庄主妄自行动这不难理解,但大姐又是如何猜到贼人要乘机加害花庄主的?”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王月君一面回答,一面加快了脚步。
虽然类似的话卯儿经常听大姐说过,但王月君此刻非但没有带着微笑,反倒神情十分严肃,当然并不是在故意卖关子。
所以卯儿也只有闭上了嘴,带着疑惑紧紧的跟了上去。
但卯儿也没能疑惑多久。王月君与那种会一拖再拖的欠债之人当然不同,她说出来的“等一下”,就绝对不会要人“等两下”、“等三下”。
吴小刚此时正站在一栋房前等着她们,这房子与花太平所住之处只相隔了三栋。
“大姐所料不错,花三太爷果然不在屋中。”小刚见二人走近,立即便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