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溟站在草庐前,低着头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九溟……我是梅花九溟……九溟……”他快步走到窗前,看着他写下的三个名字……
“六儿……六儿,她,她是什么样子的……”他右手颤抖着捂着自己的心口,此刻的他是那样的痛苦:“为什么我这里这样的平静,为什么我没有心……为什么……”晴好之天突然狂风大作,雷雨交加,雨从窗口闯了进来,模糊了写着三个名字的白纸……那几个字终于是模糊了,草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那单薄的屋顶终究是无法为他遮风挡雨……
他冒着雨,顶着风冲出了百里桃林,旷野之上,草芽还没有盖过枯草,大雨模糊了视线,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九溟的眼前,在那白色的影子身后,还有一双紫色的眼睛冒着冰冷肃杀之光。
“你还是发现了……”得风冷冷的说。
“你不过一只小妖,知道的事太多,你承担不起的。”
“呵,鬼君,不,渡主,你掌控因果轮回,却看不出这个人有罪吗?”得风抬起手指向九溟。
“与你无关!”
得风慢慢的取下头上那朵鲜红的彼岸花,冷笑道:“家兄生前,将归魂渡一半的力量归我调遣……既然渡主徇私,这个人的罪便由我定吧!”
“归魂令……我遍寻不得,原来在你的手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让给外人呢!”黑风起,九溟的脚下盛放出一朵巨大的黑色彼岸花,彼岸花的花瓣是灵活的绳索,将九溟紧紧束缚住……
千司上前欲斩断彼岸花的绳索,谁知,那朵彼岸花释放出巨大的力量,那力量横贯旷野,草木皆燃……黑色的花,红色的火,席卷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
千司惊异道:“这是什么力量,为何连我都冲不破……”
“鬼君炼魂术只是开创了鬼门,但是……并非鬼门最高的境界……归魂渡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得风眼中红光一闪,一朵红色的彼岸花冲到他的眼前,花瓣落下,每一片都是一个灵魂,那些灵魂缠绕着他,让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得风行使着归魂渡主才能行使的权力——问罪……
“梅花九溟,你怕死吗?”
九溟看着得风,空洞的摇摇头。
“好,那我就让你比死痛苦百倍!出来吧!”只见一紫衣女孩慢慢的从黑色的雨帘里走了过来,雨很大,但九溟能完整的看到她的脸,九溟见到他,喜形于色,他刚想喊出她的名字,奈何,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很焦急,很痛苦,只得无奈的看着她说了一句:“我……见过你……”
六儿慢慢的牵起了得风的手,她对着得风温柔一笑,转头又看向九溟说道:“我也见过你,但,仅此而已。”
九溟看着她笑了起来,他的笑看上去那样的可怜。
“九溟!这个人不是六儿!”千司看的明白,这不过是得风的障眼法,他牵着的六儿不过是一堆灵魂的残片,根本不是真的六儿,这个六儿不过他的工具而已。
“真的……假的……我不求真假,我见过她,足够了……”九溟低着头低语道。
“天魔双星,因你而死,妖族也因你渡了一场浩劫,人间也因你浴血蹉跎,这,都是你在天位时,造下的罪……让你死,已经换不来什么,可是唯有你死,才可解我心头之恨!”
得风张开双臂,一团红光从胸口涌出,顿时狂风起,天地万物皆卷入那红色的漩涡中,雨滴高速的旋转着,如同一把把锋利匕首,划过九溟如白玉的脸,伤口在风雨中裸露,一滴血没有流,没有心的人,又怎会有血呢……
得风将那红色的如同凶兽的漩涡向毫无反抗之力的九溟推去……雷电,雨刀,撕碎一切的力量……九溟的身躯被吞入……这定是有去无回。千司一边奋力的挣脱魂魄的束缚一边高声喊着九溟:“九溟,这是念之力,千万不能被它的表象所迷惑,你若信你必死无疑,就真的完了!”
“别挣扎了,你使出的力量越多,我获得的力量就越多……”得风诡笑道。
“轮回魇术……你怎会?”千司惊异道。
“鬼君……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拥有归魂渡一半的力量……家兄不忘曾拥有整个暗界的力量,区区轮回魇术,有什么难的。我本想饶过你们,安心的呆在初月,可你们,却顶替兄长入主归魂渡,这归魂渡,你们不配!”此刻,得风体内的血已经沸腾不止,他撑着力量攻心的疼痛,一意孤行着自己的抉择。
突然,念之力散尽,红光消散,一白发黑甲之人护在九溟的身旁,九溟未有重伤,只是那人的黑甲在念之力的锉磨中被多处穿透,鲜血淋漓……
那人扶着九溟慢慢站起来,是,暗灵墟圣主,孤逢夜隐。
此时,束缚千司的力量已经小了很多,千司瞬间冲破束缚,冲到了九溟面前,他将木然的九溟护在身后,对孤逢夜隐说:“怎么是你……”
“鬼海已困不住我……”
“你……吞噬了鬼海所有的不渡魂?”
孤逢夜隐无声一笑对千司说:“鬼君曾以计谋灭了我暗灵墟,我吞噬鬼海的不渡魂也是为了自保,鬼君曾帮我了了情劫,今天,我又救了令弟一命,我们,互不相欠了。”
“所以……你要出手了?”
“我不乘人之危,你与他都受伤了。你们走吧。”孤逢夜隐转过身,带着得风与六儿离开了。
得风绝不轻易离开,他离开势必是受了伤,所以必须趁机追击,不能留后患。
千司飞身而起,手心祭出一把通体暗黑的剑,那剑透体弥漫着压抑的黑色杀气,以至于根本看不清剑本来的样子……这把剑名为玄夜,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鞘了……
夜隐见他杀心已起,转身伸出坚硬的龙爪为得风挡住一剑,黑风冰雨原野上,电光火石杀影间。
“我不想与你再结仇怨,你最好闪开!”千司说道。
“你我的仇怨早已难分难解……你若战,今日最好的结果是你死我活,最坏的结果便是同归于尽……”夜隐冷冷说道。
“我绝不容许任何一个绊脚石存在!”得风收回玄夜剑,掠退三步,再次向得风冲去,这次,他移形换影,声东击西,以极快的速度牵制夜隐守于得风身前,他真身则绕于得风身后,剑如快胜闪电,得风的胸膛被玄夜贯穿……
得风体内似乎有什么力量抵抗着他的剑意,突然,一阵血光如龙冲出了得风的胸膛,血龙缠绕着玄夜,攻势凶猛,千司与血龙纠缠,分身不暇,夜隐趁机带走重伤的得风,得风头上的彼岸花被风吹落,千司早已看透其中玄机,他宁命令九溟道:“毁了那朵血色彼岸花!”
九溟欲将花拾起,谁知风不解意,将花吹去了别处……那血龙趁机积蓄全力冲向千司,千司横剑抵挡,谁知,玄夜竟然破碎,血龙见他防守已破,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它再次向千司冲来,如狂风卷残叶,飞石击落花,千司有意向九溟所在的方向退去,九溟见此,天性使然,他不会袖手旁观,他点地而起,冲到千司身前,血龙来不及收势,它刺穿了九溟的胸膛,空荡荡的胸膛里,血龙冲出带出冲天的寒气,那寒气冰冻了雨,冰冻了风,血龙一阵悲鸣,散于天地之间。九溟缓缓转身,他重伤之身,挪动一步都十分的艰难,他向眼前的千司伸出手,手指散出的寒气,像是求救的信号,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千司站在原地,右手聚黑气,玄夜剑碎片重新聚合,他以气御剑,玄夜剑架在了九溟的脖子上,那一刻,九溟的眼神悲楚绝望,他抬起的手慢慢放下了……九溟轻轻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一滴冰泪,轻轻落在剑上。
千司的心仿佛被那滴泪狠狠的砸了一下,他收剑转身,离开了……
天坑地狱里,他孤傲的坐在宝座上,他看着地狱里汹涌的执念,轻语:“我,也有下不去手的时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里,唯独我自己的心没在……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绊脚石养大……”
初月旷野上,孤逢夜隐为得风疗伤完毕。得风打坐在河边,天上月影映在小河里,又冷又孤独。
“为什么帮我?”得风虚弱的问。
孤逢夜隐一身沉重破旧的龙犰铠,站在得风的身后,他面色如玉,月光下他的脸,美的不可方物,那一身的铠甲与他是那样的不配:“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鬼君千司?”
夜隐点点头。
“他夺了我哥哥的东西,我要夺回来,你是为什么?”
“他,夺了我朋友安稳的一生……也夺了我本该安稳的一生……”
宇宙之初,鬼君大败宇髓后,在宇宙中屠杀各星的星主,他不允许任何可能比他强大的势力存在,而作为他心腹的刈魔降致成了他的替罪羊,宇宙各星联合追缴,将他封印在了黑风永夜,他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罪责……而作为暗灵墟暗灵之一的夜隐,也是宇宙追缴的对象,他也被封印在黑风永夜里,降致救了他,也点醒了他,两人惺惺相惜,欲冲破黑风永夜的封印,可是,降致与夜隐的势力并不足以对抗整个宇宙,最终败下阵来,夜隐那时还不是暗灵墟的圣主,他乞求圣主欲重生扭转局面,奈何,他是暗灵,无论生死几次终是没有轮回的,他永远是暗灵,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而暗灵墟所有暗灵之所以是暗灵,就是因为他们的轮回都被千司夺走了。
暗灵墟那时掌控着宇宙黑暗的力量,那时的宇宙只有光明和黑暗,也就是说暗灵墟拥有宇宙一半的力量……千司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现在他活着,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一切因果轮回的源头——鬼君千司。夜隐要向他要回自己的轮回,要回好友降致的轮回。
“你是龙犰,生来就是一个工具,天命如此。降致救你,也是为了让你帮他冲出黑风永夜。我现在拥有的只是归魂渡一半的力量,你要的轮回,我给不了你。”得风抬头望月道。
“有人已经将此诺许给我了。我只需要帮你,夺回归魂渡,你将我渡往轮回便好。”
“是不忘吗?”得风转头期待的看着夜隐。
夜隐点点头继续说:“他以天魔之力保住我身形不散,他让我必要时救你一命。”
得风慢慢回过头看向小河里的月影:“他既然要救我,为何他留下的那力量不断的阻止我去杀九溟,我以念之力杀他的时候,我几乎也要死了……”
“他有他的理由,这是他自己的抉择。他早就料到你会去复仇,所以不得不将力量藏于彼岸花中来阻止你。”
“梅花九溟,他害了整个妖族。只因一个救命之恩,哥哥便一直记挂……”
“其实,不忘记挂的不是恩,是愧……若不忘不曾将玄阴符刺进九溟的心脏,那诸多的不幸怎会发生呢……不忘心里的愧,不光是对九溟,还是对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