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间,千司见到了溟日喉咙上的一个血窟窿,他起身从宝座上飞上铁索,他的手掠过溟日的喉咙,他的伤口竟然痊愈,如同没有伤过一样:“你不反抗,可是还念着楚山?”
“属下不敢,属下已是人魔之身,无轮回之人,本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人间。”
千司转身低头看着火红的地狱之火,双手负于身后说道:“强者,拥有任何资格。楚山乃人间最强大的国,他们的王死了,继承人也死了,势必纷争四起,你现在,可以去重掌楚山,也可以将楚山的存亡交给所谓的命运……”
溟日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千司:“世间万物既然有定数,你我又何必参与其中呢?”
“世间万物的定数皆出自我手,我可以让他们活,也可以让他们绝!”
溟日听着千司的野心勃勃,他隐隐感受到一股不安,他转过身将血镰与碎魄灯恭敬的交给千司:“渡主,我心慈手软,优柔寡断,无法担任澜生门门主一职,更没有资格留在渡主身边,请渡主,另择能人,担于此职。”
千司冷冷的看着他,须臾他微笑的接过血镰和碎魄灯说道:“我不勉强,你走吧。”
溟日顿时轻松非常,他躬身拜别千司,飞离了归魂渡。
千司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那抹微笑渗出阴冷。
溟日离开归魂渡后,径直飞去了百里桃林,他落于桃林中,恰巧九溟在折下一支桃花摆在窗前。溟日开心的喊道:“溟音!”
九溟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见一红衣银甲的男子向自己挥手靠近,他一袭宽袖红衣立于桃林风中,白发舞动,像是出现在梦境里一样。
突然,一抹黑色烟气穿过了溟日的胸膛,把藏在他胸膛里支撑着他活着的魂魄全部打散,溟日摔倒在九溟身前,九溟忙去将他扶起,却发现他已经一身冰冷,没有气息,他闭着眼睛,任凭九溟怎么摇也摇不醒。
归魂渡孤舟上,操控这一切的千司,召回了杀溟日的那团黑色的魂魄,他冷冷道:“你的命是归魂渡的,你要走,也得把命留下才是……溟音只是九溟的一片残魂,他曾是你的亲人,你的敌人,可是你最后想到的,也只有他。”
九溟脑海里关于长空溟日道记忆是空白的,他不知道倒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人是谁,可是,他的存在,袭来一股悲怆。九溟欲安葬了他,却发现他的身下有一张玄色的玉牌……玄阴符……
九溟不识此物,但识得玄阴符上的字“长空溟日”。
最终,九溟还是将他安葬在了桃花树下,玄阴符也一同埋在了地下,他回到草庐,轻轻的在那张纸上写下长空溟日四个字。
北川冰天雪地之中,千司独行,他立于冰海之上,风送来的除了寒意,还有……彼岸花的气味,或者说,死灵的气味。死灵是不再轮回的魂魄,是归魂渡里黑色的彼岸花,而活灵与之相反,是归魂渡里红色的彼岸花。
除了千司之外,已经没有人能操控归魂渡了,所以这里死灵的气息到底是哪里来的……
“鬼君好雅兴,不远千里,来此赏雪。”得风御风而来落于千司身前。
千司一眼便见到了他头上血红的彼岸花,“你的头上怎会有归魂渡的花?”
“旧主相赠,不敢不戴。”
“旧主……你曾是不忘的手下?”
“正是。”
“看来,冥冥之中,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千司的眼中透着杀意。
“呵……鬼君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这所谓冥冥之中,不是鬼君创下的吗……”得风寸步不让。
“但说分明。”鬼君一句,寒风料峭,冰层龟裂。
“鬼君年少有为,以鬼君之力,怎可屈居于鬼海呢……混沌未分,光暗未明时,宇宙有两神,便是鬼君与宇髓,鬼君与宇髓交战,败的人便永远堕入黑暗里……以鬼君可覆灭宇宙的神通,是可以胜宇髓的,鬼君重伤他后,见一幼儿可怜的站在他的身后,鬼君动了恻隐之心,未杀宇髓,又怕宇髓卷土重来伤了自己,所以鬼君收养了他的幼子梅花九溟……同时,为保万全,你还将宇髓囚禁在宇宙牢狱狂沙之中……”
鬼君面容凝重:“接着说。”
“鬼君以雷雳手段教梅花九溟修炼,他修炼了与他天赋相悖的力量,在无数次死去活来里,早就忘记了真正的自己。他很听鬼君的话,因为他不听,他就会死。鬼君编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将梅花九溟骗了一次又一次,你骗他,说宇髓十恶不赦,你利用他的善良,让他去杀死自己的父亲,利用他对六儿的爱,封印住他的时空之力,你一次又一次的抹去他的记忆,让他一次又一次成为你锐利的工具……”
“区区小妖,怎知苍古往事……”鬼君不屑道。
“我自然不会凭空知道……”
听此鬼君握紧了双拳,心中怒火燃起:“难道是他……”
“鬼君对于九溟的掌控太过于自信,你应该去宇宙狂沙亲眼看一看。”
鬼君猛然回头,梅花九溟手执梅花枯剑向自己刺来,正在此时,他猛然惊醒,抬起头,见玄湖平静如镜,只有自己紧张搏动的心跳声……
“原来,是梦……”顿时,鬼君背后一阵冷汗,“不对……我从未有梦……”鬼君慢慢回头,突然见一人影从船尾闪过,小船轻摇,缓缓下沉……而千司的眼前,却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无形……是你……”
“当年,我有无形风术,你仍可胜我……”一个声音浑厚苍老回荡在归魂渡里。
“你来报仇?”
“你与我的仇怨不过天地大势必起的纷争,我不报仇,我只想看看九溟……”
百里桃林,春风和煦,九溟一袭红衣慵懒的躺在桃枝上,他无意远远看见千司前来,便跳下桃树跑去迎接。
“哥哥,你来了……”
千司掌控着他的一切,包括他记住谁,忘记谁……
在千司身后,还有一个无形的人,他身形苍老,长长的白发遮住了脸……他轻轻抬起头,双目悲怆,看着九溟安好,他便再无惦念……
千司以心语传之:“人,你见到了,可以走了。”
宇髓相思催颜老,曾叱咤风云的神,终是陨落了,他蹒跚的步伐,被狂沙摧残的皮肤,好似一个怪物……
突然,他转过身,现出身形,祭出梅花枯剑向千司刺去,千司只是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看着杀意腾腾的宇髓……他的眼神很平和,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果然,九溟挡在了千司身前,梅花枯剑认主,它在九溟的胸口停住了……
“别伤害他,他把我养大了……”九溟目光诚恳的看着宇髓,而他的话也狠狠的戳中了千司的心……
想当年,他那样残酷的训练他,锉磨他,可是他仍然初心不改,他的心是那样的干净……
“哥哥,你怎么生气了,是九溟做的不够好吗?”童稚时的他,双目透着担忧……
“一把剑都练不好,以后能成什么大事!”千司怒道。
“剑,生而为杀,可九溟不是剑,九溟有心有智,便可以选择杀或不杀,为何而杀……”
千司见他向自己顶嘴,他狠狠的踢了一下他的膝盖,九溟痛的跪在了地上:“就在这跪着,想想自己错在了哪!”
千司瞬间消失了,兽齿鬼海,紫色的寒气蒸腾而上,冻的他双腿生疼,可是,他很听话,忍着冷,忍着疼,一动不动。
他在鬼海之上跪了三天三夜,冻的浑身青紫,昏了过去。即是当初他心软没有杀他,便再狠也不会让他死。九溟的心脉已经很微弱,鬼海抱起那个小小身躯,只向他吹了一口气,鬼君千司的真气,便是至阴至邪的……从此后,九溟的命运彻底改变了,他,再也难回光明。
“哥哥,九溟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若负气离开,九溟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这是他醒来对千司说的第一句话。千司的心痛了一下。
千司是个独行的人,无论任何的感情对于他来说都是羁绊,他不想和任何人有牵扯,除非有利益,所以,他掌控了九溟的记忆……
宇髓伤心欲绝,见自己的儿子竟然护着心怀叵测的鬼君,他弃了剑,沉重的对九溟说道:“你是梅花九溟,九溟……”他重重的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是谁?”九溟问千司道。
“一颗陨落的星,曾照耀整个宇宙。”
“可是,陨落了……岂不是变成了尘埃?甚至,会连尘埃都不如……”九溟隐隐地难过。
九溟缓缓抬起头,目光突然变得空洞,他陌生的看着千司问道:“你……是谁?”
千司看着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百里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