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孤灯夜隐早早来到了百里桃林,桃花到了凋谢的时节,朝霞紫光下,桃花舞纷纷,他伸手接住了一片单薄的桃花,他低头浅笑低语道:“我曾经有一株千季沉,它也开过桃花,也……也……开过……”突然他的笑容退去,记忆努力的翻涌着,仍是一无所获。
鬼君千司从桃林深处走来,看见衣衫单薄的孤灯夜隐,只觉十分落魄。夜隐抬头时,那个霜灵花抹额引起了千司的注意。他走近夜隐问道:“这个抹额,哪来的?”
夜隐仔细的看了千司冷笑道:“鬼君,千司。”
“你,认识我?”
“宇宙之初,生灵初现,暗灵墟与鬼君一战,鬼君把仪生卜给了暗灵墟,葬送了整个暗灵墟的暗灵……”
“你……你是暗灵墟圣主!”
“鬼君不必惊慌,我此行不是来报仇的。暗灵墟暗灵吸噬生灵本就有违天道。我当年,也是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我有求于鬼君。”
千司见他言语诚恳,便放下了戒备,问道:“什么事?”
“我的情丝丢了……我隐隐约约记得我舍不得一个人,可是这么久,我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实不相瞒,若阳仪生卜在手,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可是,现在阳仪生卜并不在我手里。”
“我可以帮鬼君去找。”夜隐急切的说。
“如果这件事需要很大的代价呢?”鬼君担忧的问道。
只见夜隐坚定的说:“在所不惜!”
鬼君点头道:“好。二十八时空,春露秋霜冬雪,三日内,带来给我。”
夜隐没有停留,他飞入高空,穿梭于二十八时空之中,让他来找春露秋霜冬雪是最合适的,因为他的身体冰冷,能握住露,霜,与雪。
三日后,百里桃林,他如约而至,他,张开手心,一株晶莹剔透的珍珠大小的东西出现在千司眼前。
“一样不少。”夜隐期待的看着千司。
千司拿过那颗晶莹之珠,突然他一掌打在了夜隐的胸口,抽回时手心盘旋着雪白的梅花。他扯下夜隐额头的抹额,抹额瞬而散去,紫色药灵落于晶莹之珠上,晶莹之珠,梅花盘旋,如同一轮冷月。
“这就是阳仪生卜。你仔细看着它,它会告诉你答案。”
夜隐仔细看着阳仪生卜,仪生卜生出片片梅花瓣,冰凉刺骨,融于夜隐的眉心……一个可爱的女孩,她生而卑微,却为他坚强。她等了他八千年,最终是他害死了她。一个倔强高傲的男人,认他为兄弟,与他驰骋宇宙,烈血厮杀,却被他亲手杀死……这就是他想记起的东西。
夜隐转过身,不再看阳仪生卜,他微微低下头,努力喘着气,平息着心中的愧悔与痛苦,他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夜隐步履沉重的离开了百里桃林。他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难,突然,他心一痛,他无法抗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千司赶紧将他带回桃林的小屋中。
待到千司从小屋出来时,却见不忘面容凝重的看着他:“那霜灵花抹额中藏着九溟的残魂,他的残魂怎会是阳仪生卜?”
千司向他走近,伸出手将阳仪生卜递给他说:“阳仪生卜就在这,拿去吧。”
不忘冷冷一笑说:“曾经鬼君主动将阴仪生卜送到暗灵墟,暗灵墟的暗灵便全部消亡,今日,鬼君如此轻易的将阳仪生卜交给我,难不成也有灭我归魂渡的想法?”
阳仪生卜隐于千司手心,千司说道:“在天之位者,掌生灵命运。此为阳仪生卜之力。”
不忘眉头微皱问道:“为什么,天之位者,是梅花九溟。”
千司转过身,泪堵在了胸口,微微喘了一口气,刹那间,桃花片片枯萎,只剩下嶙峋曲折枯木:“因为,鬼门之道,一人就够了。”
“你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谎言来接近九溟,你送他的抹额能留住他的残魂,你,不仅仅是鬼君……你到底是谁!”
“与你无关。”千司欲向前离开。谁知,不忘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了回来,他认真的看着千司说道:“与梅花九溟有关,就与我有关!”
“你?你算什么东西!你只是一只妖魇,万劫不复的妖魇,我没有灵魂,你也是!若不是因为你,九溟怎么有如今的下场!他好心救你,你却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是天啊!”千司愤怒的看着他,他冰冷的双眼如同下了漫天的大雪……
不忘松开了手,心中落魄:“我不配,我只是他路过人间时,捡来的小妖而已。”他眼中的血红退去,重新变回了灰色,身化水墨堕入归魂渡,他坐在船头,低着头,看着玄湖里,自己的倒影,一滴滴泪惊起圈圈涟漪:我认了他为主,可是,他从来不曾在意过我,他的冷漠如同冰冷的剑,刺痛了我,也将我越推越远。我努力的变得强大,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为了让他能好好看我一眼。可是,我却把他害死了,他宁可散去时空之力倒流时光去救人间,也不愿拿起他的梅花枯剑与我交战。我终究也没在他的眼睛里。”
百里桃林小屋里,千司倚坐在窗下,夕阳垂下,红色的光与地面平行着,千司的眼眶湿润着,他拿起一坛酒,狠狠的灌下了一口,黑色的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水,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了。
小屋里,夜隐苏醒,走了出来,他见千司借酒消愁,便坐在了他旁边,两个人满目愁绪的看着夕阳最后一丝的光。
夜隐拿过千司手中的酒,狠狠的喝了几口,酒撒在黑衣上,黑衣的颜色竟然有些变浅了……
千司微微疑惑的看着他,夜隐只笑笑说:“我的血是黑色的,我的白衣是被我的血染黑的。”
千司转过头,看着夕阳,继续喝了几口酒,说道:“梅花九溟是我的亲弟弟,我们生在鬼门没有选择,可是,我不愿他与我一样活在黑暗里,所以,我修成炼念之术,让生灵有了轮回。我把阳仪生卜炼入了九溟的身体,让他脱胎换骨成天,手握生灵的命运,永远再也不用回到黑暗之中。可是啊,脱胎换骨后,他开始新的生命,过去一切,他彻底忘记了,包括我这个哥哥……”又是一口烈酒,灌进心里,千司很难过,“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依旧没能好好的活着……”
“我曾天真以为,只要重新开始,便能脱离暗灵墟,我曾拥有颠覆宇宙的万机昊灵,我以为,我拥有善良便永远活在光明里,兜兜转转,还是难逃黑暗……不管是命运的创造者,还是执行者,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夕阳终于落下,夜隐眼中的泪水也悄然无声的坠落了。
“你看到了你想要记起的人了吗?”
夜隐笑着,是那样无奈的笑,那样悲伤的笑:“看到了。归魂渡主,以令弟的残魂唤醒我,现在你把那魂魄收了回去,是不是,我很快又要消失了……”
千司什么也不说,那沉默很是压抑。
夜隐再次说道:“我知道答案了,你能带我去看看她吗?二十八时空中,总有一个她是活的开心的吧……”
千司站起身,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夜隐会意,支撑着他的手站起身来,千司带着他穿梭于二十八时空之中,终于,在朱雀天域星时空找到了一个与夜隐记忆中的女孩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