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么证明死者陈嫣是中毒身亡的?”
一句话,很快将局面反转。
冷汐月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后退一步。
蹲身,就着盖尸体的白布,将其冷而僵硬的手抬起。
眨巴了一下眸子,似乎有些许好奇。
“据我所知,陈嫣从出生起,右手手臂内侧就有一个红色的心形胎记。”
“哦不,确切地说是被我外祖母收留的时候起,”
“可是这具尸体的手臂上却什么也没有,”
“你说奇怪不奇怪?”
冷汐月说完,星眸再次眨了眨,满满的星光璀璨。
洛晚清眯着眼打量对方许久,半晌开口。
“你怎么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是假?”
“可还有其它人知晓此事?”
冷汐月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场面一时间陷入僵局。
突然,
一道声音自围观人群内传出:
“草民可以证明!”
在场中人皆下意识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人群自动散开,一袭麻衣的穆白站在原地。
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满是麻木。
他目不斜视,上前几步入了公堂。
不等县衙说什么,就主动跪下,上半身挺直。
县衙悄悄窥了一眼洛晚清的神色,道: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穆白,乃是死者陈嫣的夫君!”
堂下的穆白掷地有声,引得围观众人频频侧目。
连一旁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的冷汐月都挑眉看向他。
虽然不知道对方这般举动是何意欲,但不防碍她看戏。
反正她有的是办法脱身。
这般思考着,她便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站。
穆白说完上句,像是没注意到周围的人异样的眼神。
接着说道:“草民可以肯定这具死尸绝非是自己的妻主!”
此话一落,震惊全场。
没有人会去怀疑穆白话里的真实性,毕竟傻子才会编这种玩命的慌言。
人群里再次炸开了锅——
“果真如这人所说,这具尸体不是死者本人?”
“那还用说,人家夫君都出来作证了,假不了了。”
“咦?那真正的尸体在哪儿?”
“这谁知道啊?说不定被人偷梁换柱之后就毁尸灭迹了呢?”
说话这人一袭淡色青衫,那是时下最流行的学子装。
单听她连用两个成语就知道对方有点儿文化水平。
再看她的着装,众人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一个个全都静默不言,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大堂之上。
景婳见众人都不说话,顿觉无趣。
纤纤素指轻捏折扇,“啪”得一声打开,微晃几下。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换身衣服再出来浪了。
这个国度等级森严,不同阶层不同地位。
上位者亲自立规,每个阶层的人都要着不同的衣裳。
以此来区分身份。
景婳刚从青云书院修学归家,在途中偶遇从京城赶往余州的苏染。
于是两人就看对了眼!
咳咳,是大姑子见小侄女,分外激动。
她听说阿染要来余州,瞬间两眼放光地跟了过来。
别看她表面温润如玉,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
只有苏染才知道,这人就是个一天不搞事就浑身不舒服的主儿。
她小时候可没少帮她大姑子背黑锅。
不是我方太弱小,而是敌方太会演。
也还好苏染从小装疯卖傻,成功逃脱了长辈的“爱的教育”。
不然指不定得挨多少顿毒打。
话说回来,姑侄俩本来是一起上路的。
结果半路冒出一批黑衣人搞偷袭。
于是,不会武功的景婳毫不犹豫转身跑了。
独留苏染一个人满眼不敢置信……
亲生的?!
景婳一路带着个小尾巴奔来余州,也就今天才到柳镇。
本来打算寻人问路,直接去苏府等苏染回来。
结果才下马车,就敏锐的感知到了不对劲。
眼见着不远处人潮汹涌,她顿时眼睛一亮。
有好戏看!
然后屁颠屁颠地随人流跟了过去。
等到书童俞白将马车安顿好回来找人的时候。
他家主子早就没影儿了。
“……”
俞白也不急,转头左右张望了一下。
目光锁定在县衙门口那黑压压的一大片。
吵吵嚷嚷比菜市场还热闹。
是那里没错了!
确定景婳在哪之后,他便转身去了马车那边,动作利落地上了车。
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手里捏着一本书。
他随意撩了撩衣摆,便坐在车沿边看了起来。
俞白是路边的乞儿,五岁的时候被景婳救回府。
景婳身为将军府的嫡次女,身边自然不缺仆人伺候。
但怪就怪在景婳不会武功,而是选择从文。
俞白就成了她的书童,也就是伴读。
只不过这个伴读伴的一言难尽……
将军府几代单传,个个都是上阵杀敌的好手。
没有一个人是从文的。
而这一辈却出了景婳这么个奇葩。
除了将军府嫡系子孙,没人知道景婳为什么不会武功。
只当她真的天生就不是个习武的料。
至于真相如何,旁人不得而知。
就连陪伴景婳十年之久的俞白也不清楚。
不过……
俞白指尖微动,垂眸看着书页上的信笔涂鸦。
嘴角抽了抽。
他有时候是真的奇怪,景婳明明就不喜读书,为什么还要坚持到书院上课?
难道是好玩儿吗?
想起在书院时的鸡飞狗跳,以及夫子气黑的脸。
他俊逸的眉眼一弯,没忍住轻笑出声。
笑过之后,他又想起来,虽然主子的确不喜欢读书,连课业都是他帮她抄的。
但是她是真的聪明,在书院的学神地位无人能撼动。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夫子被景婳气得七窍生烟,但依旧不肯转班的原因。
毕竟有景婳这个学神在,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虽然她并没有教过她多少。
俞白一时间哑然无声。
他将视线从书上挪开,瞥了一眼那边的热闹景象。
半晌,他无声感叹: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他敢说,他从跟着景婳开始,看的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为什么他还是摆脱不了“笨蛋”的称号呢?
要知道,每次被主子喊笨蛋的时候,他都绝望极了。
他深知人蠢就要多读书的道理。
于是天天手不离书,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书呆子了都快。
结果仍然不能让主子改口。
俞白有些怀疑人生,又有些恍惚。
他记得初见景婳的时候,她明明叫他小白的。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一口一个“小笨蛋”了。
唉!
人生不易,小白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