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龙椅上,静静听着元尚书的控诉,一只手的手指一下有一下无的敲击着龙椅的扶手,仿佛很认真的在听这件事一样,但他犀利的目光却扫了元尚书一眼,眉间更是闪过一丝不耐。
张丞相见到这一幕,却是嘴角微微上扬。他就知道,因为当今陛下生平最恨党争,从前陛下还是太子时便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步了他的兄长恭懿太子的后尘,(恭懿太子死于朝廷争斗),因此在陛下即位后,最恨党争,
遇到这种情况,陛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沅芷动手打朝廷命官的过失,而是党派之争,若元尚书能耐得住性子,等陛下亲自过问,事态的发展会与现在截然相反。
“元拓呀元拓,你太心急了。”张丞相在心里冷笑,心想元拓这回怕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了,想到这儿,张丞相心里痛快之余,又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元尚书。
元尚书并没有意识到皇帝的不耐烦与张丞相的幸灾乐祸,相反,他气愤的把昨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一方面是因为他心疼自己的儿子至今昏迷不醒,对沅芷这个让他儿子重伤的始作俑者痛恨到了极点,
而另一方面,他与张丞相虽然同为朝廷命官,也并无仇怨,可却分庭抗礼,这是因为他的妹妹元宝儿嫁给了中书令李辅,从此他便站在了李辅这边,也只能站在李辅这边了。
而中书令和丞相的矛盾则来源于张丞相对宦官的轻视。
张丞相曾当着同僚的面公然嘲笑中书令李辅是个阉人。此事很快被李辅知道,李辅直骂张丞相是个腐儒,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元尚书此番正是为李辅表忠心,这才着急了些,不曾想,触了皇帝的霉头,
若是从前,李辅这个几乎最了解皇帝的人定会想方设法提醒元尚书,可这几月河西战事吃紧,李辅被皇帝派往河西监军,并和皇长孙睿王李景衡一起前去,此时正不在朝中,
皇帝听着元尚书添油加醋地说着,看着元尚书的眼眸却渐渐冷了下来,脸色更是微微变了变:
早在昨日事情刚发生时,皇帝身边的宦官,宣慰使鱼暮恩就己经设法让皇帝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皇帝本欲今日下朝后在两仪殿单独留下张丞相和元尚书,并准备为元仲靖讨回一些公道,训斥几句张丞相的教导无方,
毕竟元仲靖是皇帝亲点的榜眼,如今又任户部员外郎,皇帝对他青眼有加,又怎会对此事视而不见?
元尚书太心急了,他不想皇帝将此事轻轻揭过,只好揪着此事不放,没想到却触了皇帝霉头,惹皇帝多想,
这正中了张丞相的下怀,张丞相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元尚书的下场…
而皇帝身旁侍立的鱼暮恩也微微扬起唇角,心道:今日一过,怕是元拓要被皇上所厌弃,而李辅失了元拓,就如同失了朝中的眼睛和耳朵,那他退位让贤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元尚书还在孜孜不倦的说着昨日的事,皇帝的脸色却越发不好看了,就在皇帝正欲开口说话训斥元尚书的时候,宣室殿外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进来,伏到皇帝耳边皇帝说了几句话,
皇帝的脸色缓了缓,有些不耐烦地抬了抬手,只说了一个字,“宣”。门外的太监见皇帝首肯,才唱道:“宣户部员外郎元仲靖觐见。”
一抹略显消瘦的人影一瘸一拐地入了大殿,那人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只依晰见到他的头上戴着进贤冠,身穿绯色细绫罗制成的玄冕,腰间佩的银鱼符略有些发亮和反光,
待那人走近了,众人只见他面容清俊,较之从前依旧神采如故,而嘴角一如既往衔着一丝轻笑,令人感到如沐春风,丝毫不显被打后的狼狈之相。
只是他的脸色略显得有些苍白,而他的脸上尚有一些青紫和浮肿未消,但无伤大雅,丝毫不影响美感,反倒是让他沾染些人间烟火气,让人更生出些许亲近之感。
此人正是元拓元尚书之子户部员外郎元仲靖。
元仲靖进了大殿之后,先俯身向皇帝行大礼,皇帝看元仲靖跪拜的有些困难,此时又当着众大臣的面,他也不想落一个苛待臣下的名声,语气不自觉温和了些许,说道:“员外郎身上有伤,不必多礼。”
元仲靖却执意行大礼,他说道:“陛下体恤臣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免了臣的礼数,臣不胜感激,但请陛下恕臣难以从命,毕竟古语有云:尊卑不能乱,礼数不可废。陛下仁慈,臣拜谢陛下。”
说罢,元仲靖挣扎着坚持对皇帝行了礼。
听了这话,皇帝脸色又缓和了不少,问道:“员外郎身体抱恙,此事己经呈报上来了,怎么又来早朝了呢?”
“回陛下,臣要向陛下容禀一事。”元仲靖答道。
“何事?”
“昨日臣受伤之事。”
皇帝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悦,“此事你父亲已经上奏了,你不必多言。”
“还请皇上务必听臣一言。”
皇帝有些不高兴,却又不好发作,“员外郎讲吧,只是若你同你父亲说的一样,朕要治你个扰乱朝纲之罪。”
“谢陛下。臣昨日在朱雀街与友人游玩,碰巧遇到了张二小姐,她确实打了微臣,可此事却是多有误会。”元仲靖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有何误会?”皇帝有些好奇所谓的“误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