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天气突然就转变成阴天,太阳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天色变得明亮,就像平面软件PS里面添加的冷色滤镜一般。
二婶两下买完,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回家。
一点点的雨滴已经随着季风扑啦啦的打来,还没到家门口,大颗的雨珠子跟不要钱一般落下,没带雨伞,于是都成了落汤鸡。
二婶手脚麻利的加了材火烧热水,又找来毛巾给他们擦头。
大木桶放在茅房边,一个个脱得干净的站好,加好热水冷水,几个小孩从头洗到脚。
刚才躲雨一顿疾跑,都跑得呼哧呼哧的大喘气,这会儿洗完澡可舒服多了。
抬来小板凳,再找来瓜子儿,三个小娃一字排在门口看雨,二婶将饭菜热锅里也去换衣去了。
正看得瞌睡,就听旁边人家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声音。
白泽正想去看怎么回事儿,二婶就叫几个小娃坐好,打着雨伞去看了。
还没走远,就见穿着黑色铁甲的士兵拿着刀剑,排着队的来了,二婶赶忙跑回来,站着几个小娃身前。
“白世和、王富贵在家吗?”有个领头的小官叫道。
“没有,不曾!”二婶双手抱着几个孩子回答。
“你说不在就不在?逢军部命令,征召洛钏省所有年满二十五的民夫跟随军队去景奎里行省防守,听说你家男人是木匠?白世和是砖匠?正好可以打造军械修桥补路。”
“什么?”恍若一道晴天霹雳,二婶一阵头晕,人都往后倒退了两步。
“搜!”那小官一挥手,后面四五个士兵虎狼一样就往屋里窜去。
一阵噼里啪啦,家具翻动。这可不仅仅是拉壮丁了,简直就是公然带兵抢劫一般。幸好不是抄家,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小院就这么大,不过一会儿,那几个士兵就出来了。
“报!没找到!”士兵行礼报告。
“告诉你家男人,如果回家马上到县衙报道,否则军法无情。走!”那小官带头骑马走了,背后一条粗麻绳拉着才抓来的壮丁,白泽一看,大部分都是邻里乡亲。
仔细一听,雨声中到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在这通信靠吼,交通靠走的年代,一个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幺爹和二叔都被抓了壮丁,白泽都不能想到这个小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二婶!”白泽一阵惊呼,官兵刚走,二婶已经摊在了地上。
“娘,”王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爹他们是要被抓走吗?我不要离开他们!”
“二……婶,”小草也担心的看着二婶。
“我……没事”,二婶终于缓过神来,她从来没想到战争会来临的这么快,如果去前线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二婶又是一阵头晕,不敢再胡思乱想。
“小泽,小虎,小草,你们乖乖在家,我去找你们爹回来。”二婶起身抓着雨伞对三个小孩交代。
“二婶,幺爹和二叔今日估计在王老善人的茶楼里,顺着路去,万一撞见了,绕小巷回来,如果找不到,去青山别院找我干娘,干娘应该有办法的。”白泽语气极速的说。
“好。”二婶也是乱了马脚,还是小泽灵醒。
“在家等我,不许乱跑!”抓着雨伞冲入了雨帘之内。
“哎,这烦人的雨。”白泽用手接着瓦檐落下的小瀑布。
“小虎,不许哭,我们可是男子汉,如果幺爹、二叔真被抓了壮丁,家里可要我们来顶住了。”白泽拍着小虎的肩膀说。
小虎还揉着眼睛,泪水鼻涕一起下来,惹得小草也红着鼻子。
“恩,我听你的,泽弟。”王虎用力点头。
“好,我们去吃饭,只有我们安稳,才能不让他们更担心。”白泽领着两人收拾桌子,王虎更高些,叫王虎站在板凳上,端了一盘菜,又打了三碗米饭。
三个小孩儿围着桌子慢慢吃了起来,就是没有了往日欢乐的气氛。
吃完,收拾好。虽然知道二婶不会这么快回来,但是他也有些着急了。只是自己的心理年龄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当然要照应好另外两个。
哄着玩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雨,便让王虎和小草去午睡了。
白泽自己走到门前,雨声中还到处都有女人的嘶叫和小孩儿的哭声,更是让人心烦意乱。
哎,有支烟多好啊。
等王虎和小草睡醒,二婶终于回来了。浑身湿透,头发耷拉着,雨伞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空着两手。
白泽心中咯噔一声。
“二婶?”
“嗯?”像还魂一样,二婶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哇”二婶一声大哭,使劲的抱着白泽,王虎也扑了过来,小草站在旁边,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二婶一把将三个孩子圈在了怀里。
终于,过了片刻,二婶止住了哭声。
“二婶……是不是?”白泽心疼的擦着二婶的眼泪。
“小泽、小虎、小草,你们叔和爹早上就被当街抓走了,他们是我们县城第一批往景奎里行省去的壮丁。我去找了你干娘,可是这样的边关大事,如果人没抓到还好,现在押送在路上,已经没有办法了。”二婶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们,不知是突然的雨让她感到寒冷还是今日的事情让她心里恐惧,一直颤抖的嘴唇,却异常坚定的诉说着事实。
“孩子,别怕,以后我会好好带着你们的。等你们叔和爹回来,我们又能团聚了。”二婶在给几个孩子打着气。
“哇……我不要,我不要,我要找我爹。……”王虎大声哭着就想往外跑。
二婶使劲抓着他,不要他挣扎。白泽也是一阵发呆,突然的事实,哪怕上辈子他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抓狂,又不知所措。
回过神来,“啪”一巴掌,“虎哥,别闹了,”白泽看见王虎怒挣的双眼正看着他。
“我们是男子汉!是男人!你现在这样,二婶怎么办?以后家里就剩我们了。”白泽一把抱住王虎,王虎终于不再挣扎。
二婶刚停下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哇一声抱着三人痛哭,这片哭声融入了这雨里,和周围的哭声响成了一片。
过了良久,二婶放开几个孩子,身上全都打湿了,交代白泽看好王虎,二婶将饭菜端出来,舀了热水给几个孩子重新清洗,又逼着喝了预备的中药。
几人都像太阳下的茄子,失去了灵魂一般,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