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阳府东边十五里外有个富阳山，巍峨绵延，覆盖着层层残雪。
半山腰处有座栖霞寺。
深冬山路难走，又不是特殊的日子，上山参拜的人寥寥可数。
陈果儿进不去城，给了一笔丰厚的香油钱，就暂住在寺中。
寺里的僧人很热情的留陈果儿一行人住下，把她们安排在东跨院。
这里的禅房平时有人打扫，四周都很干净，甚至比城里的二流客栈都干净多了，还清净。
陈果儿很满意。
“姑娘，喝茶。”彩凤端过一杯温热的茶放在陈果儿手边，“已然午时了。”
陈果儿端过茶杯轻抿了口，禅房里虽然点了炭火盆，依旧有些冷，热气透过茶杯温暖了陈果儿的指尖。
她双手捧着茶杯，贪恋着那点温度，看向门口的方向。
昨日她让连枝夜里进城，给孙毓秀递信，约她今日午时在这里见面。
彩凤几个也都顺着陈果儿的目光看过去，她们不知道那位叫做孙毓秀的人会不会来。
亦或者说她会来，但她会不会带人来？
陈果儿现在可是朝廷钦犯。
不过就算她带了人来，她们也不怕，昨晚她们已经勘察好了这里，寺院的后面有一条小路，直通后山。
如果那个李院判的夫人敢出卖她们，就结果了她的性命。
况且比翼和连枝起早就下山了，一直盯着山下来客的情况，发现有变会随时给她们消息。
院子门口响起了说话声，“施主，就是这边了。”
是小和尚的声音。
随后是一个女声道谢。
片刻后，房门打开，孙毓秀出现在门口。
她只有一个人，连贴身的婢女都没带。
孙毓秀往屋子里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陈果儿身上。
陈果儿依旧是男装打扮，但因为要见孙毓秀，故而没易容，以真面目示人。
孙毓秀眼底闪现惊喜的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陈果儿的手，“果儿。”
陈果儿也露出大大的笑容，在孙毓秀打量自己的同时，陈果儿也在打量她。
短短几日不见，虽然她脸上还铺着厚厚的粉，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之前的愁苦不在，眼底溢满了幸福。
看得出她这几天过的还不错，陈果儿也放下了心。
请孙毓秀坐下，让彩凤上茶和点心。
彩凤和灵犀应是，上了茶水和点心之后，两人退出去，一人留下在外间屋，另一个去了前面。
虽然比翼和连枝没有发危险的讯号过来，但以防万一，她们还是要查看一番孙毓秀都带来了什么人。
“果儿，你那日之后去了何处？”孙毓秀寒暄了两句，就问起了陈果儿那天的情况。
那天她只看到陈果儿给她留下的秘方和对她的祝福，却再没见到她的人，孙毓秀也很担心。
陈果儿只说是那天临时有事，就先离开了。
“果儿，你怎还敢乱走？你可知……”孙毓秀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到陈果儿耳边，“可知你们全家已然成了钦犯？”
提起这件事，陈果儿的心头一沉，脸上就带了严肃，看向孙毓秀道：“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陈果儿要去京城，就必须换个全新的身份才行，否则无法进城，这也是她找孙毓秀的目的。
孙毓秀的丈夫是院判，这点事在他来讲是小事一桩。
孙毓秀点头，这事好办，随即又拉紧了陈果儿的手，“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陈果儿没打算跟她说实话，故而只说是打算离开辽南府，另寻一处安身立命。
孙毓秀点点头，“如此甚好。”
她甚至还建议陈果儿不如就留在富阳府。
“大隐隐于市，府城这么大，轻易找不到。”孙毓秀道：“再说这里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说不定过一阵子风头就过去了。”
陈果儿摇头，说富阳府虽大，但并不适合他们全家躲避。
“我打算找个小地方，暂时躲一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陈果儿道。
孙毓秀见陈果儿有打算，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聊起了其他。
陈果儿问她秘方用了没。
孙毓秀就笑了，“用了，虽比不得从前，但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而且舜之他也不在意。若非今日要出门，平日里在家就只敷药膏。”
陈果儿给她的秘方是内服加外敷，双管齐下的药。
那天孙毓秀和李舜之回去之后，就让人抓了药，每日都按照秘方用药，虽然黑斑还有，但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
连李舜之都说她有好转。
“果儿，多亏遇到了你，不然我……”孙毓秀语带哽咽，握着陈果儿的手更加用力。
如果不是遇到了陈果儿，说不定这会她已然落发为尼，独对孤灯，从此孤寂一生。
“你气虚血亏，肝气郁结，内服药是调理肝气的，外敷药膏是祛斑的。”陈果儿也笑了，“耐心点，这不是风寒，几日可除，需要长时间坚持。而这些都只是外在的，最重要的是你心情要开阔。”
气大伤肝，所以才会肝气郁结，如果心情不能打开，再好的良药都没用。
孙毓秀点头，她已然知晓了这当中的厉害，而且现在她和李舜之的误会已经解除了，再没什么好郁闷的了。
两人又聊了会，陈果儿又交代了孙毓秀几句。
孙毓秀是借口来上香才出来的，不能在外面久留，话说完了就站起来告辞。
“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我亲自给你送来。”临走前，孙毓秀道。
事关重大，孙毓秀不敢假手他人。
陈果儿忙说不用，“明晚我让人去取。”
孙毓秀想了下点头，毕竟出城不比在城里，哪有人一连两天都上山拜佛的。
陈果儿身份敏感，哪怕是她丈夫，孙毓秀也不打算让他知晓。
“也好，我会把东西放在枕下，若是你的人没找到我，或者不方便，可直接去取来。”孙毓秀又叮嘱了两句，随即又不舍的看着陈果儿。
“此一别，你我姐妹又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孙毓秀说话间眼眶微红。
陈果儿是她未出嫁时唯一的好友，她们很投脾气，这一别或许这辈子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陈果儿笑笑说有缘还会见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