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夜空中绚烂的花火,白起坐在马厩边独自喝闷酒,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白衣女子说她的母亲被大火活活烧死,而她三番五次追杀,是不是说明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她那样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的女子,也是因为她毁了容吗?
抬手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大手,这双手倒底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或许她说的对,他就是一个屠夫,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屠夫。
“想什么呢?”庸芮挤到他身边,夺下他手中的酒壶,“酒大伤身,小心肝,”仰头独自喝起来。
白起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你的大道理永远都是说给别人听。”
“没有啊!只说给你听。”庸芮看着他也忍不住笑起来,“还在想那白衣女子,心是不是已经跌入了谷底?”
白起摇摇头,双手枕住脑袋,靠在柱子上,“我有时候在想咱们为什么要打仗,各国不能和平相处吗?”
“这可不像你该说的话。”
“那我应该说什么?”白起忍不住苦笑起来,“还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
“不,不,”庸芮摇摇手指头,“你可不是屠夫,你是大秦的战神,是秦国的中流砥柱。”
“我有你说的那么完美吗?”
“当然,可惜你是男儿身,你若是女子我一定娶你为妻。”
“你又拿我说笑了,”白起面色凝重起来,“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我知道,”庸芮扭头看向他,“打仗不就是为了争夺地盘,争夺说话的权力,争夺人口,报复仇人,争霸天下,军队太闲,为了钱财,为了土地,为了江山,为了美人,为了朋友,为了信义,为了王室什么都有。”
“咱们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命啊!”这年月打仗也是死,不打仗也是死,横竖都是死,不如闯出一点名堂。
白起微笑地拿过他手中的酒壶,“我觉得都不对。”
“我洗耳恭听战神的高见。”
“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白起叹了口气,“无休止的战争,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所以啊!等有朝一日,出现一位霸主,一统江湖千秋万代,到时候就天下太平了,也就没有咱们什么事了。”
“有那一天吗?”
庸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觉得有,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会有停戈熄火的那一天。”
“真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
“这是怎么了,”庸芮不解地看着他,“战神不是更希望天下动荡不安吗?”
“我不是战神,”白起起身拍拍裤摆的灰,“我是白起,一介武夫罢了。”
“你是武夫,那我就是文者,咱们两个正好登对。”
“文者,”白起朝他伸出手,“打算在马厩里迎接新年吗?”
“那就去欲仙楼。”
“恕不奉陪,告辞。”
“武夫,别扫兴嘛!难得放肆一次,别走啊武夫……”
白雪皑皑的山坡,一袭白色衣裙的冬至,手提礼品盒,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宽大的绒毛披风遮住大半张脸,良久,走到一处小山坡前停了下来。
摆放好烛火香台冲西南方向慢慢跪了下去,“父王,母亲,我是冬至,女儿好想你们……”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到积雪上。
“明天就是除夕了,冬至好想,好想能在父王和母亲身边承欢膝下,父王,你说过我是踏雪而来的雪神,下雪就意味着冬天的到来,你为我娶名冬至,你答应过我,每次下雪的时候你都会陪着我,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你怎么能失言,父王……”
“母亲,”冬至抽出怀里的白玉笛,“这是你送给冬至的最后一份礼物,以前是冬至不懂事,将母亲所赠物品随意赐予她人,是冬至糊涂,母亲,冬至知道错了,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会那么任性,惹您生气,我一定对太子哥哥谦逊有礼,与王姐王妹和平共处,母亲,你为什么不能给冬至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握着白玉笛的手,指节爆起,是白起,都是白起,如果不是他宋国就不会亡,父王和王兄们就不会死,母亲也不会丢下她以身殉国,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白起,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啊……”冬至仰天大叫起来,“白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嗓子喊哑了喊累了,抱着白玉笛蜷缩成一团,躺在冰天雪地里,席地而窝,一身白衣和大自然融为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