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往回走,还未走到楼下就被一群武士包围。苏洛疑惑,这群武士平时只在深山训练,无有战事并不出山,如今为何全部出动?
正是不解,二长老却从远处走来,穿过包围圈,来到她的面前。
“苏洛,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来者不善。
“没去哪里。”苏洛本能反驳。
“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便不知道。这几天洛东阴晴不定,天气骤变,你一定离开过洛东。”二长老笑。不待她答,又说:“是去洛西了吧。我早说过,你迟早要回去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二长老一挥手,已有两名武士上前抓了她,朝着前面走去,其他武士分列两排,紧随其后。
走了很久,苏洛才意识到这是去无眠洞的路,并未到1月,为何到此,很是奇怪。
身后有微弱的声音响起,渐渐强了,是大长老的声音,众人回头。
大长老紧赶几步,到了他们面前,挡了路,说:“老二,不可。”
二长老轻笑:“老大,百年前是你亲口保证,冰雪封印,她可前尘尽忘。可如今呢?才十几年,她就又去洛西了。”
大长老顿了顿,让气喘匀。说:“她去洛西,并不见得是想起了什么,应该只是好奇。我们好生规劝,让她不去便是了。”
二长老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如果规劝管用的话,百年前我们何需费力封印。”
大长老不言,却也不走。
“如果你实在舍不得她死,那也只剩一个办法了。”二长老无奈。
苏洛和大长老同时将眼光移向他。
“她活着,死的就只能是魏殷了。”二长老声音很轻,却透出无限的寒意。
大长老摇头,“魏殷已存在千年,法力无限,非你我之力可杀之。甚至搭上整个洛东,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二长老把目光移向苏洛,“不是有她么,苏洛,哦,不,雪苏。她可以去做卧底。千年前大战他已受重伤,只要取下他脖间的至寒冰晶,他旧伤复发,我们若要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听至此,苏洛甩开一直押着她的武士,瞪着二长老:“卑鄙!我不去。你还是杀了我吧。”
二长老气极,从身边武士手里夺了把刀,举起,径自砍了下来。
苏洛闭眼,无比平静。心想,终于可有解脱。
刀却迟迟没有落下,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她睁眼,见大长老以手挡刀,面不改色,看着二长老。
“私自处决精灵,会遭天谴的。”他说。
“我不怕。”二长老说。
“我不是说你,是说洛东。”他说。
洛东已然至此,是再也经不起劫难了。
举起的刀缓缓落下。
“你先走,我劝她。”大长老说。
苏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任由二长老转身,带了武士们下山。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大长老放下的手,血迹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地滑落,水珠般,落在雪地上,映出殷红的色彩,美丽极了。
她手起,沾了血迹的雪花升至空中,在空中凝聚成一颗水珠,凝固,落入她的手心,殷红的、晶莹的,美丽。
目送他们离开的大长老转了身,看着她。看着她淡漠地,旁若无人地,无所事事地把玩手里的那颗水晶,仿佛围绕她展开的这场争执竟与她无关,仿佛周遭的万事万物都与她无关。
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类似怜悯类似无奈的神色,“苏洛,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为什么会是雪苏?”她问。眼睛仍旧没有从水晶上面移开。
大长老并未顾及她的态度,像是要摆脱包袱般,静静地诉说往事。
“百年前,雪苏与魏殷不顾两边禁忌,私自相爱。魏殷更是仗着至寒冰晶护体,屡次冲破结界来到洛东,致使洛东气候大变,至热至寒交替,一时间瘟疫盛行,死伤无数。那时二长老还年轻,刚娶妻一年,喜得贵子。”大长老被回忆牵扯着,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她。
又低头说道:“二长老的妻子和刚满月的孩子就死于那场瘟疫。那时我们八位长老还都是小伙子,是洛东的武士。我们弄清楚状况后就把雪苏锁在阁楼上,带领其他武士围追堵截,将魏殷堵进洛山的那片梅林。魏殷找不到雪苏,怒气盛浓,以箫为剑,大开杀戒,近千武士,死于他的剑下,一时间血流成河。”
听至此,苏洛终于停止把玩手里的水晶,瞪大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若不是雪苏冲破阁楼,及时赶到,我们八人也会死于他的剑下。雪苏夺了他的竹箫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他离开。以碑为界,两不相见,秋毫无犯,否则生死相隔。”
一阵寒风吹过,大长老受伤的手抖了抖,连带着身子也要跌倒般,苏洛欲上前去扶,大长老却又站稳了。他仍停留在回忆里,对自己和周遭的环境毫无知觉。
“后来啊,二长老失去至亲,悲痛欲绝,满头银发,一夜苍老。恢复神志后定要杀雪苏偿命。然雪苏乃洛东精灵,生死由天,不可造次。于是他又要毁其躯体,重新塑造,如此雪苏灵魂灰飞烟灭,重塑的躯体虽是傀儡,却仍可履行精灵使命,保洛东平安。我和幸存的另外六名武士念其救命之恩和改过之心,不忍如此,竭力规劝,多加阻止,最后改为封印。取三九寒冰溶化,浇铸于其躯体之上,封印灵魂。历百年沉睡,旧的灵魂熄灭,新的灵魂复苏。”
大长老说至此,看了眼苏洛胖乎乎的面庞和圆滚滚的手臂。叹息:“说到底,雪苏终究比你瘦削,比你聪颖。”
又何尝不是如此,冰水覆上苏的身体,变为她的肌肤,掩去她的灵智。于是有了苏洛,这个笨笨的、胖胖的精灵。
苏洛紧握双手,走至大长老面前,抬起他的手,摊开,将手里殷红的水晶放到他的手上。“这是我欠你的,还有上一次,如有机会,一并还你。以此为证。”
说完,苏洛转身下山,走了几步,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魏殷说过此生不想再见我,你们让我做卧底,只是提前挑起战争。”顿了顿,又说:“毕竟我不是雪苏。”像是对大长老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走多远,就遇到两个武士,分立路的两侧,见她走来,侧身挡了路,像是等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