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的火焰变得更为虚渺,紫色雾气中的映像也渐渐模糊。
那黑云聚合在一起,落在了地上,是玉珏。
她看看雾气中的景象,又看看静坐的梁澈,心中漫起无尽的悲伤,与愤怒。
她来到梁澈面前,周身的黑色气体包围了他。
“梁澈,我给了你青春,给了你金钱,给了你王位,只换你的一份爱,这要求不过分吧。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毁了约。”她说。
梁澈不言,额头上的汗水更密了,看得出他在努力抵制外界的干扰,去回忆那些珍贵的往事。在他的努力下,紫雾中的映像又渐渐清晰起来。
画面中的夕雾一头白发,一身紫衣,躺在夕雾花丛中,没了气息,梁澈满面泪痕,撕心裂肺。
静坐中的梁澈,亦无声落泪。
玉珏气急,围绕着梁澈的黑色气体收紧,把他紧紧箍住。他面色渐渐红了,喘不过气来。
苏洛欲上前帮忙,但手边的蜡烛因沾染了她的鲜血,变得更加微弱,她只得小心护着,不然一切努力,功亏一篑。
魏殷亦扭头看到了这个场景,但他正运着气,操纵着这些紫色雾气,眼前这个状况,他离开了,紫雾散去,夕雾便再无回归的可能。
可是梁澈死了,他的回忆消失了,夕雾还会回来吗?
苏洛和魏殷,就这么揪心地看着,权衡着要不要出手。
突然地,苏洛护着的蜡烛发出哔剥的声响,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甚至比之前更亮了。
苏洛低头去看,只见自己之前吐出的鲜血已与蜡烛融为一体,白色的烛体变得更为鲜红,火烛也更为活跃,明亮。
紫色雾气中的景象,也随即变换着,出现了别的人,除了梁澈和夕雾之外的人。这两个人,夕雾并不识得。
第一个人,是一个男子,从天空中徐徐降落,身体是透明的,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夕雾和梁澈。最后走近了,伸手抚了抚夕雾苍老的面庞,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
之后,他后退几步,举起手,把白色的仙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夕雾体内。终于,他停了手,低头去看夕雾,夕雾却仍旧是老样子,注入她体内的仙气又溢了出来,四散开去。
他像是终于死了心,后退着,后退着,消失在画面里。
而这一切,守在夕雾身旁的梁澈,毫无知觉。想来那男子是隐了身。
第二个人,是一个女子,亦是一身紫衣,从空中缓缓落下,站在一旁,凝视良久,最后转身离开。
他们都默默看着,对这一变故感到十分意外,不知该如何处理。
正在此时,有一白衣男子从空中缓缓降落,落在玉珏身后。缠绕着梁澈的黑色气体瞬间散了,却不见这白衣男子动手。
这个人的能力,实在远超他们想象。玉珏吸取摄魂刀中无数魂魄,成就此身,现场的每个人,想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如今,这个人,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解了她的法术。
玉珏转身,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脸上的疑问表情,瞬间消失了。
她笑了,笑得凄凉,说:“我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想到,还有你。”
“是吗?我为我之前的缺席感到抱歉。”他一脸严肃,却不知这短短一句话里,尽是威胁,与挑衅。
“夕雾何德何能,抢走了梁澈,还魅惑了你。光华,以你的尊贵身份,竟为了她,来人间趟这趟浑水。”玉珏说。
“这是我的事。你若还不走的话,就也有你的事了。”光华的语气依然轻描淡写,这轻描淡写里,却透出无尽的凉意。
玉珏转身,化作一团黑云离开了。
苏洛没想到这场争执结束的这样干净彻底,没有大动干戈,甚至都没有动手,只是聊几句话的事。
魏殷回头,继续汇集紫雾。
苏洛抬头看他,说:“你是叫光华吧,刚刚谢谢你。”
光华低头看着这个平凡的、可爱的人间苏洛,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压了下来,说:“不谢。”
还是不要干涉她的人生吧,就让她好好地做一世人类,就好。他想。
紫色雾气中的画面渐渐稳定下来,躺在紫色花海中的夕雾,变成微小的颗粒,四散开来,混进雾气里,消失不见。
随之,雾气中的画面彻底消失,一切又重归开始,四周洇漫的尽是夕雾花瓣所化作的浓重雾气。
同时,梁澈也结束回忆,睁开了眼睛。
他见苏洛手边的蜡烛将要燃尽,慌忙过去,拿起一支新的点燃。站的太急,险些跌倒。
苏洛对他歉意的笑笑。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看呆了,竟然忘记了守护着的蜡烛。
在魏殷的操纵下,紫色雾气渐渐合并到一起,变成了花瓣,变成了花朵,花朵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人的形状,渐渐清晰,渐渐立体。最后,那些花朵终于完全聚合到了一起,严丝合缝,落了下来,正是一身紫衣的夕雾。
梁澈走上前去,扶起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喊着:“夕雾,夕雾。”语声已然哽咽。
光华和夕雾亦跑了过去,在旁边静静看着。唯有魏殷,太过劳累,在一旁闭眼运气休整,对这边的事情不置一词。
被梁澈抱在怀里的夕雾,竟然奇迹般地,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圈发红的梁澈,说:“玉奇,你不要难过。”
缓了缓,又说:“玉奇,我睡了多久?”
在夕雾眼里,他仍是千年前的那个匠人,那个叫梁玉奇的玉石匠人。
梁澈顿时喜极而泣。
“我不难过,我是高兴啊,夕雾。你睡的太久了,你再睡下去,我就要把你忘记了。好在,如今,你醒了,真好,你醒了。”梁澈是真的太高兴了,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夕雾伸手替他擦掉泪水,笑了笑,说:“你看,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玉奇,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梁澈扶她站了起来。
此时魏殷已休整好,走了过来,说:“梁澈,夕雾已醒,依约,你该把另一朵彼岸花给我。”
梁澈一直沉浸在与夕雾重逢的喜悦中,经魏殷提醒,才想起此事。于是慌忙回身找装有彼岸花的匣子,终于在一把椅子上找到了,匣子仍开着,里面仅剩的一朵白色彼岸花盛开着,干净,纯粹。他把它递给魏殷。
魏殷接过来,合上匣子,转身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