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魏殷来后,很自然的注意到书架的倒塌,于是蹲下来修补书架。
苏洛还像昨天一样,递着钉子或锤子。
终于修补好了,他们合力把书架扶起来,把书按照门类,一列列的往上放。
说是按照门列,其实无非三类,玉石介绍类、花卉植物类、神话故事类,以及一些杂书。
魏殷一边摆着,一边说:“你看的书,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这不是我的书,是一个朋友的,这个住处也是他的,不过他现在离开了,我暂时住在这里。”这时苏洛第一次开口承认这个住处不是自己的。不过这些对魏殷来说,应该也不重要,可对苏洛来说,她得说出来。她不想撒谎,哪怕是被误解的也不行。
“原来是这样。”魏殷说,云淡风轻。
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恐怕只是他要找的那种花吧。
“真羡慕你要救的那个人。你这么努力的寻找,她醒了,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苏洛说。
魏殷没有说话,看来苏洛的话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我为了救她,伤害了另外一个人。她那么善良,真的有一天她醒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怪我。”他说。
苏洛给他递书的手,停下了。她知道因为一个人而伤害别人是不对的,却终究不忍在心里责备他。她对自己的毫无原则感到惭愧。
魏殷没有接到书,转身看她,说:“你看,连你也觉得,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太想念她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她,听她说话了,为了让她醒来,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况且,我本就是个自私的人。”
“你可以向你伤害的那个人道歉啊,我想,她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为了爱,才如此。”苏洛想了很久,终于想出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假如得到原谅,便不必太过愧疚了吧。
“来不及了。她死了,是我害的。”魏殷说。
苏洛突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本来这种情况是该安慰的,可他为了一个人而害死另外一个人,真的还需要安慰吗?
可她也实在说不出指责的话,她有什么理由指责他呢?他们本就是很无关的人。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苏洛问。不知为何,她很想知道答案。
“会。”他毫不犹豫。
终于把书都摆好了,魏殷拍拍手上的土,站起来。
苏洛把最后一本书,拿在了身后。
“魏殷。”
“嗯?”
“我想起来了。”她是看到那本书,才想起来的,跟她说过这种花的人,正是梁澈。只是她对他最近的做法不满意,才刻意的忘记他,以及他说过的话。
苏洛把书从身后拿出来,递给他,说:“你自己看。”
书里写,彼岸花是盛开在黄泉路上的花,共有两种,红色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生长在地狱之途,代表悔恨与堕落,白色彼岸花又名曼陀罗花,开放在天堂之路,象征着新生与力量。
彼岸花是死者对这个世界的思念与眷恋,过奈何桥后,便遗留在奈何桥边,忘川彼岸。若想得到,必入黄泉。
他终于看完了,苏洛望着他,说:“魏殷,那个人若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你何不亲自去一趟黄泉。”
苏洛这句话,相当于劝人去死。虽然有人死而复生,但毕竟是少数,不能作为范例。但若真爱一个人,是会冒这个险的吧。
“我去不得黄泉。”他何尝不想呢,只是他并非人类,一旦死去,便烟消云散,哪里到得了黄泉。
听他如此说,苏洛虽疑惑,却没再追问。知道了又怎样,这些事情,终究与她无关。
“其实,有一个人去过黄泉,并且在那里待了很久,想必他知道些什么。”苏洛虽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口。只是她不确定,梁澈愿不愿意帮他。以前的梁澈还有可能,现在的梁澈实在不好说。
并且,她不想见到他,更不想求他。只是现在,人命关天,她没有办法。
“带我去找他。”果然,魏殷说出了这句话,和她想象的一样。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他现在变了,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帮我们。”苏洛实话实说。
“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你只要带我去找他就可以,其他不用你管。”魏殷说,听起来很有自信。
对付一个凡人,对他来说,实在不算难事。
苏洛说了声,你跟我来,便带着他出发了。她知道他着急,便也没有准备,匆匆走了。
路上她告诉魏殷,他们要找的这个人,叫梁澈,正是如今的梁澈王,瀛洲新的王君。
魏殷没有说什么,看来他对对方的身份,并不感兴趣。他是帝王,亦或乞丐,都无所谓,反正他都要把该问的,都问出来。
苏洛对他的好感,却无形中增加了许多,一般提到帝王,普通百姓要么敬仰、要么恐惧。毕竟他的手上,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魏殷却不怕,甚至不以为意。
他们雇了马车,朝着瀛洲赶去,傍晚时,终于到了瀛洲,站在了王宫的外面。
门口的侍卫认得苏洛,毕竟那次梁澈王大费周章地请她和苏狸时,他也在场。
侍卫很尽心的进去通传,果然也得到了应允。
梁澈在偏殿接待了他们,他本以为苏洛同意帮他打理瀛洲,听说是这个陌生人有事相求,有些失落。再听说是找彼岸花救人,就更觉无趣,转身就要离开。
“你帮了我,我也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魏殷说。
梁澈正要跨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这个人无来由的自负让他深感不适。
“这个国家都是我的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愿望,需要你去实现。”他走了回来,盯着魏殷的眼睛,说。
以帝王的身份,愤怒地注视一个人,其实很有压迫感,普通人早就求饶了,他却无动于衷,像是普通的交谈般,接了话:“会有的,你好好想想。”
短短一句话,低沉、魅惑,让梁澈陷入了沉思,自打他登上王位,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心平气和、毫无畏惧的同他谈话了。所有人都怕他,怕他的战绩累累,怕他的杀伐果断,怕他的阴晴不定。
他开始真的思考,自己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了。
踱步,良久,他说:“这么多年,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夕雾还活着。”
这个愿望,连玉珏这个曾经的仙子都无法达成,他此时说出来,一方面是受了他那句话的蛊惑,另一方面,其实是想让他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