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他们把左偏殿的两张床收拾出来,除去上面的沙石,听着床头潺潺的泉水,准备入睡。
在茫茫大漠里,能听着泉水入睡,是何等的幸事,况且又有城堡替他们遮风挡雨,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雪狐在泉水旁戏水,累了,便在沙地里打个滚儿,亦安然睡去。
晚间,狂风呼啸,他们大致听得,却无法醒来,前面一日一夜的奔波,使他们耗尽了精力,如今能在室内的床上入睡,一旦睡去,便不好醒来。
这一觉,深沉而漫长,当他们结束睡眠,睁开眼睛时,外面仍旧一片漆黑。
“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没想到睡醒了,天还没亮。”苏洛喃喃地说。
“可能是太累了,就觉得睡得久。不过昨晚的风真大。”苏狸揉揉眼睛,也是半睡半醒。
雪狐醒来却不安分,蹦蹦跳跳地爬到窗口,想看一看外面的朝阳,它顺着窗子向外探头,却被突如其来的沙尘盖了满头。
城堡的窗子也是一块石板砌成的,与窗口隔了一段距离,从上面垂下一面石块,把风沙挡在了外面,下面的隔缝也透光,仍不失窗子的作用。
雪狐正是从下面的隔缝探头,才被风沙扑了满头的。
雪狐跳下来,委屈巴巴地跑到苏洛怀里求安慰,苏洛温柔地帮它拍掉头上的沙子,吹一吹眼睛,困意再次毫无征兆的涌来。
“苏狸,天还早,我们要不再睡会儿?”苏洛说着正准备躺下。
苏狸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洛所有的动作,在苏洛刚刚躺下的那一刻猛然站起,朝着窗口跑去,吓了苏洛和雪狐一跳。
苏狸惦着脚,摸了摸窗台上的沙子,之后又向外掏了掏,又掏了掏,都是沙子无疑,关键是,这沙子却像是怎么都掏不到底似的。
一夜大风,窗口堆积些沙子是正常的,堆积这么多,就不太正常了。
苏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跟着苏狸一同来到了门口,不出所料,门口也被沙子堆满了,根本走不出去。
他们随即检查了主殿和右偏殿,也是同样。
至今,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根本不是天未亮,而是沙石挡住了所有的进光口。
换句话说,他们和宫殿一起,又被埋在了沙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心中突然充满了恐惧,雪狐也变得焦躁起来。
恐惧过后,他们望着昨天摘的那些仙人掌果发呆,这些果子虽让他们不至立即挨饿,但几天之后,几天之后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床底下突然散发出青白色的光芒,莹莹的,有灵性般飘来飘去。
见状,雪狐来了精神,朝着青光扑了过去,太着急,却扑了个空,青光随着空气流动飘向了别处。
“这是百姓口中的‘鬼火’,在墓地最为常见。”苏狸看了一会儿,解释道。
只是这茫茫沙漠,何尝不是一个天然的墓地呢?两人同时想道,不禁不寒而栗。
“我们把床抬开,下面可能会有尸骨。”苏狸说。
床抬开后,青光随空气流走,扒开沙子,真的见到了新鲜的人骨,这些骨头,还未像沙漠中其他那些人骨兽骨一样,被完全风干。
“苏狸,你还记不记得,守城人?”苏洛问。
苏狸于是想起守城人所说的,三年前流放而来的那个人,那是距今最近的一次流放。
“你是说,这是那个人的尸骨?”苏狸问。
“很有可能。他可能像我们一样,找到了这个城堡,然后被某一次风沙埋葬,就像我们现在被埋葬一样。”苏洛大胆猜测。
“很可能就是上一次,当城堡再次展现在我们面前时,他却再也见不到境洲的阳光。”苏狸说。
这句话让他们不寒而栗。
只是上一个人还幸运地在这里呆了三年,而他们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再次被埋在沙下。
两人叹了口气,雪狐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正在这时,那些骨头却自己聚在了一起,又拼成了一个人的形状,那些飘走的青光又聚了回来,罩在人形的骨架上面。
骨架晃晃脑袋,盯住了他们。
两人站起来,频频后退。
“这是怎么回事?诈尸吗?”苏洛小声问。
“非人非鬼的,的确奇怪。”苏狸答道。
骨架很快开始了它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它盯上了实力比它弱很多的苏洛,频频攻击。
苏狸过去挡在她的面前,呵道:“有什么事冲我来!”
苏狸和骨架很快打在了一起,那骨架却在打的正酣时回了头,直冲苏洛而来。
苏洛用刀挡着,力量却不敌,只能任由它步步逼近。
“我们可有仇恨?”苏洛问,她想死个明白。
“我只想要一副躯体。”骨架的嘴巴张了张,发出含混的声响。
苏洛却听懂了。
危急之时,雪狐飞身向前,扑倒了骨架。
苏狸在这段时间里,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拿起两块石块,找点干草,迅速打出火来,丢在骨架身上。
磷火烧的更旺,很快便燃尽了,骨架发出凄厉的喊叫,又碎成一块一块的骨头,青光也不复存在了。
两人松了口气,雪狐又跑上前去扒拉那些骨头。
这点磷火燃尽后,城堡又陷入彻底的黑暗和沉寂。
“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洛问。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一直待在这里,迟早会变得和它一样。”他是指那堆骨架,“并且,我担心,那些磷火并未燃尽,等过一段时间再挥发出来新的,它还会死灰复燃。”
它的身体已然消亡,灵魂却困在这座城堡,找不到出路,连投生的机会也没有,只能在这里无尽地游荡下去。
直到——找到一个替代品,找到一副好用的躯壳,以前这里没有,现在出现了,就是他们两个,它一定会抓住不放的。
“要不,我们动手挖那些沙子吧,如果沙子不厚,我们还有出去的机会。”苏洛提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们抓住了这最后一点希望,开始了无望的挖掘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