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品评诗词作品原是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准的,当作品的高度到达某一点之后,人言占了很大一部分。叶桢的这首鹧鸪天虽然是上佳,但是却也绝对不可能让余下的士子认为“我之不如远矣”,也不可能真是让“余词尽废”。就如同此前梦生所书的那一篇《鹧鸪天代人赋》一样,说是废词,可是谁又能相信呢?
叶桢的《鹧鸪天》却是在这篇之后出现,众人便想当然地认为叶桢此时抛出的这首词是上佳之作,并且这首词里面暗合了大多说文士的心声,那一句“可怜东风不惜花,可叹风姨不作嫁”不知是多少人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求而不得的心态,所以才会将此词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座上的公羊羽此时也正与自己的两位好友交谈叶桢方才所说的这首《鹧鸪天》。
“哈哈……公羊先生的棋……原来是下在这里。”一旁的宁承意笑着说道:“怪不得你要将此前那首代人赋给传下去。”
“我自然是猜想到你那侄儿心有不甘,会挑拨我那小友……”公羊羽被那宁承意拆穿自己的打算也没有什么遮掩,反而是大方地承认了,“若不这样……我怎会知晓我这小友有这样的才能。”
旁边的苏明允听着公羊羽的话,插嘴说了一句,“原来你也把我当棋子了……这事,可是不厚道了。”
宁宇恒若非此前没有苏明允的强力镇压,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向叶桢挑拨的,毕竟那梦生传出来的首鹧鸪天,他也是觉得是有人代笔的。若非诚公一开始就强力镇压了宁宇恒对叶桢的发难,那么事情也不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宁宇恒唆使人对叶桢进行诘难,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曾经教导自己的老师偏向了叶桢的方向,所以有些不服气,就像是自家的长辈却帮了别家的孩子一样。故而这宁宇恒才会又一次地向叶桢进行挑衅。
“如若我不这样做……你们又哪会见着这样上佳地诗作呢?”公羊羽笑着回答道:“诚公,你向来是直来直往,你已经做了这样地事……我自然是要拿来利用一番了。”
那苏明允见着公羊羽无赖地样子,只好笑着别过了头去,不再理会这个老匹夫。倒是中间坐着的宁承意笑着向苏明允说道:“诚公,你说这今日的魁首……就是那秦酒了吧。”
“当然是我那小友了……”在一旁的公羊羽听到宁承意的话,迫不及待地说道:“宁老,你说现在在你我手中的诗稿,有哪一首是能比得上我那小友所写的那两篇?”
宁承意笑着摇了摇头,连那已经是别过头去的苏明允也将头转了头来,笑着说:“虽然这两篇诗稿出现的方法有些奇异,但是……我也是认可那秦酒的。”
“诚公,你就认了吧……哈哈……”公羊羽听到苏明允承认了秦酒的才华,自然也是笑着的,转而朝着宁承意说道:“那这次的魁首……就这样定了?”
“是了是了……”宁承意点点头,却又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嘟囔道:“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运……此前是江月白,现在又是这秦酒……这么好的苗子都被你这个小人给糟蹋了……当真是让人感到气氛。”在一旁的苏明允听到宁承意的话,也是苦着脸点点头,附和着说道:“天理不公阿……天理不公。”
“你们这两个老小孩,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嫉妒我?”公羊羽一脸嫌弃地望着两人,又再次抬头忘了一眼天色,只见月明星稀,夜已是深了,便对着宁承意说道:“看看时辰吧……这诗会,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你也该拿实物出来,奖励奖励这场诗会的魁首了。”
“可别又是随便拿什么东西打发了……”一旁的苏明允说道:“那些破烂货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是是是……”宁承意苦笑着回答道:“看来你们二人是要诚心剥削我这个老东西了。”
笑得一脸奸诈的公羊羽和苏明允齐声回到道:“不敢不敢……”
面对这样没有风度的两人,宁承意只好摇了摇头,朝着下方望去。
座下的众位学子对这两首词的讨论已经是渐渐停歇了下来,转而继续交流各自的作品了,只是偶尔还能听到关于叶桢那两首鹧鸪天的议论,夹杂着一声赞叹罢了,更多的,还是对于其他作品的交流,毕竟谁也不想看到今晚的所有风采皆是被那叶桢给夺了去。
这个时候叶桢也回来了,只不过,脚步还有些恍惚,因为她的脑海中,一直浮现那花丛中石桌上,被翻开的那本书。
叶桢本想仔细翻阅看看的,只是那个时候有人来了,叶桢不得已,只好从那边回来,毕竟乱动主人家的东西,这样的行为是为天下所不耻的。但是仅仅是扫了一眼,被翻开的那一页,叶桢的心神,也是受了极大的震动的。
因为……被翻开的那一页,上面的内容……赫然是叶桢还在云水村中,谢永暮交给她那张掩藏了秘密的绢书上面的图案。
虽然只是一眼,但是叶桢确信,自己没有丝毫看错,那样独特的图案……是那上面的无疑。离开云水村之后,叶桢才发现,那张绢书居然一直是被自己放在怀里的,到了江宁城也一直是被自己小心地保管着,未曾遗失。她也有对那上面的东西进行研究,查询,但是那张绢书上面的神秘图案却是一直没有破译出来。那些文字,叶桢倒是破译出来了,都是一些零散的字,但光是破译这些东西,对这张绢书是没有用的,因为那上面的字……叶桢是丝毫没有头绪。
这个时候,座上的宁承意朗声发话了,“诸位,我看这天色也晚了,不如,今日地诗会就到此为止吧。”
座下的学子见着宁承意发话了,自然是安静了下来,等着宁承意接下来的话。
“大家都知晓,每一年的诗会中,皆是要选出魁首的,不知今年……大家的意见如何?”
话是这样说,但是座下的士子都是知晓了宁老心中的人选是叶桢,因为今夜叶桢的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耀眼,平心而论,挂在叶桢名下的那两篇诗稿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作,所以他们也是认可了叶桢的名字成为今晚最耀眼的存在,故而极为配合地说道:“吾等以为当是秦酒公子。”
座上的三人见着下面的学子异口同声地回答出自己想要地答案,皆是对望了一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宁承意便对着自己身后伺候着的小厮说道:“快去我书房里,去取那支紫毫笔来。”
此话一出,满园皆惊。
众所周知,紫毫是毛笔中最为珍贵的一种,是取野兔项背之毫制成,因色呈黑紫而得名。在楚国向来是不能生产出这样的笔的,因为那最好兔毫永远是在北方吴国的领土。曾今一个大书法家有词云:“紫毫笔尖如锥兮利如刀。”将紫毫笔的特性描写的非常完整。但因只有野兔项背之毛可用,其值昂贵,且豪颖不长,所以无法书写牌匾大字。
连本来是期待着宁承意大出血的公羊羽和苏明允听到他的奖励脸上都是有些惊异,况且是那座下的学子们。那些座下的文士听见宁承意居然是将珍贵无比的紫毫作为奖品赠予叶桢,皆是在私底下议论,感觉颇为奇怪。以往的诗会结束了,魁首虽然也有宁承意赠下来的东西,但是远远达不到今日的水准,说句实话,以往的东西几乎都是这诗会的添头,即使是加在一起也是远远比不上这支紫毫的价值的。
这其中,宁宇恒的怨言最为多,因为那支紫毫,他也是眼馋了好久,每次有意无意地向自己的叔公提起想要那支笔,都是被宁承意拒绝了。现在宁承意居然将那支笔赠送给他最不喜欢的叶桢,自然是有些怨言的。
这个时候,正在思考那本藏了图案的书的叶桢也回过了神来,知道了这宁承意居然是想要将那支笔送给自己,便隐隐有些无奈。毕竟自己想要的,可是那本记载了绢书上面图案的书。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能确定那本书对自己破解那张绢书有没有帮助,但是有总也比没有好。
片刻之后,此前离去的小厮便回来了,手上捧着一个紫色的,用楠木制成的盒子,想来里面便是那支珍贵无比的紫毫笔了。
宁承意从小厮手上接过那个盒子,颇为怀念的看了一看,便从座上站了起来,朝着叶桢的方向走去。但是叶桢哪能让宁承意这样声名的大儒朝着自己走来阿,于是叶桢连忙是小跑这走到了宁承意所在的位置,一脸惶恐地说道:“这可使不得……这太珍贵了,晚生不能收。”
“我既然说了给你……那么便是你的了。”宁承意见着叶桢脸上的表示不似作伪,是真的不想收,便摆出了一副严厉的表情,“莫非……你是看不起我这支笔?”
“这……”叶桢此时倒是左右为难了,突然又想起那本还放在那花石桌上的书,眼神一亮,“宁老,我能用这支笔,换您一本书么?”叶桢想着,那本书放在石桌上,无人看管,应该对于这濮园的人来说是无关重要的,所以叶桢才敢提出这样的条件。
只不过座下的那些学子此时却是对叶桢有些鄙夷了,因为他们想着叶桢拒绝了这支笔,想去换书,那么那本书定然也是极为珍贵的孤本了。以宁承意大儒的身份,自然是有这样价值的书的。
宁承意听到叶桢的话,自然也是与座下学子的看法一样,皱了皱眉,心底对叶桢稍微有了不喜,但是看着叶桢清秀的面貌以及她目前所展现出来的才学,只好耐心地问道:“不知,你要的是哪一本?”
“是……我此前离开时在花园看到地一本书。”叶桢回答道:“我路过此地时,见那书极为有趣,便生了这样地想法,希望宁老您多多包含。”
“花园?”宁承意又皱了皱眉头,自己的书向来是有专人打理,书根本不会散落在花园的某一处,散落在那里的……估计是一些不怎么珍贵的普通书籍吧。宁承意又看了一眼叶桢,想着此前倒是自己错怪她了,便一脸柔和地开口说道:“这样吧……我差人去把那本书拿过来吧。”
“多谢宁老了。”叶桢听到了宁承意的话,朝着他长长地一拜,在心底想着,终于有进展了。想着便对准备去取书的下人指点了那书的方向,之后便站在了宁老的旁边,和他一起等着那本书的到来。
没过多久,小厮便根据叶桢的指点取来了那本书。
叶桢正要接手的时刻,却是从下面学子群中,传来了一个异样的声音:
“慢着……这本书,是我的。”
叶桢朝下面一看,只见宁宇恒正用着微妙的眼光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