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茵城是楚国长长边境线之中最大的一个城市,连渭南都逊它几分。来往于吴楚两国商队几百年的交易,将紫茵城打造得繁华而富饶。而几百年的和平更是让紫茵城都收起了大部分的防范,只留下几支步兵队伍和骑兵队伍。
紫云街。
往日里喧闹而繁华的坊市已经不见了踪迹,街边酒肆的胖老板此时也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想着这样的日子倒真是让人心急。面前的烤羊腿已经变得僵硬,油脂也凝固了起来。在盛夏的日子里,诱着几只恼人的苍蝇。但是胖掌柜却是懒得看一眼,只是喝着一杯已经冷掉的酒。
一匹黑色的骏马自远方疾驰而来,在酒馆面前停下。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翻身下马,问胖老板要了一壶酒,在街边就此坐了下来。
他将自己因为赶路而变得微微稍黄的白色衣襟往下扯了扯,借此驱散夏日的热意,朝着胖老板问道:“掌柜的,这紫茵城怎么变得这般冷清了?”
那胖老板见着他问了,也不隐瞒,就寻了一跟独木凳,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叹着气说道:“可不这样冷清了,自从那吴国的骑兵将程家许家还有王家的商队带走之后啊…这紫茵城的商队…大大小小的,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往日里热闹的紫云大街……现在……唉。”
说道最后,他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也陪着他叹了一口气,也附和着说道:“这样的年景…怕是不好做生意吧。”
胖掌柜的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他身上虽风尘仆仆却不失华贵的衣衫,便朝着他继续说道:“这位公子啊…胖掌柜也不瞒你,我这小酒馆前些日子里一天能出百十坦酒……现在嘛……您看,这半天啊,也就您一个人罢了。”
那年轻人看着冷清的大街,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最后,朝着胖掌柜的告了个别之后,便又骑着他的马朝着街道的深处走去。
胖掌柜的见着他走了,便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柜台上,继续百无聊赖的喝着一杯凉透的酒,等着根本不会上门的生意。
但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马车,便又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酒馆门口,两个年轻的男子,便从车头下来,朝着他吆喝了一句,“掌柜的,有竹叶青吗?”
“有有有!”胖掌柜此刻一扫此前的颓势,便飞速的跑到了那两人面前,为他们擦了擦桌子。这个时候他请的伙计已经被他遣散了,所以这样的事也只能是他自己动手。
那两人坐下之后,胖掌柜才看到后面又进来一人。原来那马车上还有一个年轻的少女,蹦蹦跳跳的从马车上下来,对着两个男子中的一人,娇俏的问了一句,“老师,有醉生梦死吗?”
“有有有…!”还没等那男子回答,那胖掌柜就再次回答了一句,然后便朝着少女笑眯眯的问道:“小姑娘,这酒可不比其他,你喝得下?”
“嘿嘿…”那穿着鹅黄色嫩衫的女子吐着舌头笑了句,“胖叔叔,你只管上酒吧。”
“好勒!”胖老板愉快的回答了一句,便掀开了后帘,去后面打酒了。
这样烦躁的日子里,能瞧着这样一个充满活力的少女,倒是让胖掌柜有些抑郁的心情,变得稍稍有些乐观起来。
叶桢笑着看了她一眼,便问道:“怎么想起来要喝醉生梦死了。”
木久嘿嘿笑了一句,便应道:“这不是师父最喜欢的酒吗?”说着,她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放在口中抿了,“半年前第一次见到老师的时候,老师不就是喝着这酒吗?”
叶桢一愣,随后便笑了笑,“倒是有心了。”
木久嘿嘿笑了一声。
江月白却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明明…她还记得。
叶桢没有注意江月白的表情,而是朝着里面大声喊了一句,“掌柜的,再炒几个佐酒小菜,切两斤熟牛肉。”
“好勒”胖掌柜中气十足的生意从内里传来。
没多久,胖掌柜便端着几碟小菜和熟牛肉上来了,最后有提了两壶酒,告诉两人哪一种是竹叶青,哪一种是醉生梦死。
叶桢提着醉生梦死便为自己倒了一杯,印下后,便直言道:“不愧是紫茵城,这国内难有的东西,没想到这里反倒是常见得很。”
那胖掌柜便在一旁呵呵得笑了两声,难得笑道:“那可不,这可是紫茵城呢,这与吴国来往的商队,可都是从此经过的,所以嘛……国内难见的东西,这紫茵城基本都是会有一些的。”
说着,他的神色却又暗淡了下去,微微摇头叹气道:“不过那样的胜景…也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了。此从那吴军犯边之后…”
叶桢自然也是知道他再叹息什么,毕竟她此行来的便是为了解决此事来的。
倒是木久饶有兴趣的问道:“胖叔叔,你看这满街的铺子都关着,怎么就您家开着啊…”
胖掌柜无奈的叹道:“虽说如此,但是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来往的人虽少,但是总得寻个喝酒吃茶的地方,大家都关了…我也不能关啊。不过这两百多年紫茵城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了,最近还签订了和平协定…怎么反倒是生了这样的事……”
听到这话,江月白微微有些动容,便下意识地朝着他问道:“那掌柜的……这几日来,可曾有什么客人呢?”
“哦…在几位来之前啊,还有一个看起来蛮富贵的俊朗公子在小店休憩了片刻…”说着,胖掌柜便有些叹息道:“那公子身上穿的可是苏家的白绮罗……也不知是哪家的人,竟然是穿得起这样的料子。”
叶桢神色一敛,便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胖老板皱着眉头想了想,便指着江月白说道:“和这位公子一般的俊朗,虽然全身上下满是富贵,但是……举手投足间……倒是风流雅致得很,丝毫不想是那暴发户作态。”
这样的人…
苏子意!
叶桢与江月白对视一眼。
她随后叹息着说道:“月白,我们怕是来晚了些…那苏子意……已经是来了。”说着她往自己嘴里灌了一杯酒,便又朝着掌柜的打听道:“掌柜的,你知道现在那支吴军在何方吗?”
胖掌柜没有多想什么,便回答道:“前些日子听说是进了西边那林子,现在嘛……倒是不清楚去了哪里。而且…当初它们劫掠的那几只商队中…王家那运粮的一支也在其中,所以应该粮草是不虞的。”
叶桢点点头。再之后便朝着江月白道:“那月白兄…用过膳食之后,我们便先去寻他吧…”随后又对木久说了一句,“木久,你便在胖掌柜处住上几日吧,等我们回来。”
木久倒也是干脆,知道自己去了也是累赘,便点点头。
那胖掌柜听到几人的对话,微微睁大了双眼,有些惊奇地问道:“两位公子,你们要去敌营吗?”
叶桢温和的笑了笑,“掌柜的不必担心,我们此行只是去远远的看看,这几日小徒便托你照顾了。”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了两锭银子,递给了胖掌柜。
胖掌柜没有伸手接,而是继续规劝道:“两位公子啊…劝你们还是别去了,不日咱的大军就要到了,您这样的日子去了……万一卷进去的话…”
“无妨,掌柜的你也别担心,我们自然是知晓轻重的。”说着,叶桢便摆了摆手,不愿再与他多说些什么。
胖掌柜见状,自然是知晓面前的两人去意已决,只好是收下了其中一锭银子,对着叶桢道:“公子,倒是用不了这么多的银子,我收一两银子都已经是我在占了便宜。”说着,他朝三人别道:“我先上去收拾三间屋子吧,二位回来的时候,也好住。”
叶桢点点头。
吃过之后,叶桢和江月白便和木久和掌柜的告别,从紫茵城离去了。
再次见到谢永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两人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便很快的被谢永筍给接见了。
临时驻扎的大帐之中,谢永筍有些僵硬的脸庞被暖黄色的烛火给柔化了些许。两旁换上了叶桢托人送来的盔甲的士兵,此时也变得冷峻起来。长枪上冰凉的反光,将叶桢的眼刺得升疼。
谢永筍穿着一袭戎装坐在主位上,慢慢的啜着一壶酒,神色有些耐人寻味,看着两人孤身前来,似乎有些嘲弄的勾了勾嘴角。
暖色的烛火微微跳动着,让谢永筍黑色的盔甲泛起了一层暖光。
叶桢却眯了眯眼。
没想到……仅仅是过了一个半月,如丧家之犬的祁王谢永筍,便一下子变做了掌握生杀大权的将军。
但是她却没有流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而是面带叹服的说道:“王爷…您当真是一言九鼎,没想到……这么快,您便完成了您的承诺。”
谢永筍也笑了笑,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秦公子……江公子……既然在下已经做到了承诺…那么,两位所承诺的……是否也该兑现了?”
叶桢敛了敛眼帘,便迎合道:“王爷说得是…”但是她得话在这儿…却是顿了顿,接着道:“但是……王爷也知道,我们所求得到底是什么…如今…便请王爷稍待些时日…等这仗…打起来了,我们自然是会履行承诺。”
谢永筍歪了歪头,随后又笑着点点头,表示谅解。
等两人从军帐之中离开之后,谢永筍的脸色骤然变得冷峻起来,对着左右便吩咐道:“盯着他们,这两日,可不许两人离去。”
自己……好像是抓到了一条大鱼呢……
秦酒……
哼……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