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一看,眼镜站在我背后,笑得正欢。
“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事,就看你搞笑。怎么最近玩起手办啦?”眼镜拿着一只耳,在我眼前晃了晃,“挺少女心的啊,喜欢龙猫。”
“滚,这小岩的。”
“小岩的?哪找到的?”
我又把昨晚的事情跟眼镜复述了一遍,眼镜听完觉得不可思议。
“最近怎么这么邪性?不会真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你最近怎么这么迷信,魂瓶研究多了吧。”
眼镜白了我一眼,不说话,径直走到里面跟雷老板打招呼去了。他和雷老板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才走出来。
“聊什么呢?”
“随便说说。”眼镜细细地瞅了我几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看什么看?”
“一会儿跟我去趟祠堂啊?”
“去祠堂干嘛?”
“去看看,我搬过来之后还没去过,一直想去看看。”
“说笑了吧,上次谁大晚上在里面幽会来着?”
眼镜恼羞成怒:“去还是不去?”
“去。”我从桌上抓起一只耳,小心翼翼地揣进裤兜里,跟眼镜出了店门:“雷老板,走了啊。”
这个点城中村还没热闹起来,大家都还窝在昏暗的房子里吹空调。水塘边,只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抽烟聊天。祠堂里因为阴凉倒是更热闹些,里面摆上了牌局,正热火朝天的打着麻将。旁边还有几个大爷,摆了张小方桌在下象棋。搓麻将的声音、象棋吃棋的声音,铿铿锵锵。
眼镜绕过牌桌,穿过天井,径直走到了正殿房檐下,细细打量起来。这祠堂实在有些简陋,房檐上并无雕梁画栋,飞檐也没有岭南地区华贵的灰塑,只有一个氧化的铜铃沉寂地挂在檐角。风吹过,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眼镜看得仔细,牌位、柱子上挂的大对联、两旁的碑文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我忍不住走过去纳闷地问他:
“你到底在看啥?”
“没,研究一下棠东村的历史。”
“放屁。”真是吹牛也不打草稿,以眼镜那极差的语文素养,那对联上的繁体字能认全就不错了,“是小毓叫你来找什么的吧?”
“没,我真是自己想看一下。”眼镜心虚得都不敢正眼看我。他一边装作细细观察,一边时不时向两侧厢房瞟。
“想看就去看啊,你瞟啥。”我从背后踹了他一脚,气得他直咧咧。
麻将桌上,牌客悠然自得地抽烟,吐出的烟被穿堂风快速吹散。我看着那一缕缕吐出来的青烟出了神。
此情此景,我好像见过。我模模糊糊记起一个梦境,我和小岩在这祠堂中,然后我们偷偷钻进了其中的一间房。
眼镜钻进了正殿左侧的一间房,不知道在里面搞什么半天没出来。我推门进去时,他被吓了一跳。
“生哥,你咋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是你自己看得太着迷。”
房间里堆着一些红色塑料椅,还有一张四方四正的八仙桌。桌下全是瓶瓶罐罐,还有不少已经成了碎片。眼镜索性钻到了桌子底下,翻找起来。
我踹了踹他干瘪的臀部:“找啥呢?”
眼镜不搭理我,吭哧吭哧地翻着。
“问你找啥呢!”我踹得大力了些。
“别吵,等会儿跟你说。”
我蹲在地上看着他像只搜山狗一样,罐子他倒是不感兴趣,就一个劲翻那些碎片。看到后来,我也没耐心了,就走出来围观天井里下象棋的大爷们。
小时候,我爸教我和我哥下象棋,哥哥总是学得特别快,我三心二意学得慢没少挨揍。其实也不是我笨,就是坐不住,像有多动症一样,就得不停地动。要是我爸还在世,看到自己儿子长大变得这么宅,应该会很感慨吧。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眼镜才从那房里出来,一身全是灰,脸上也黑乎乎的。我想憋着不笑都难。
眼镜冲我招招手,示意我出去聊。我跟在他身后,看着这“大灰人”灰溜溜地从打麻将的人异样的眼光中,低着头走了出去。
“去我那儿,我回去洗个澡。”眼镜用手拨了拨头发上的灰,风一吹,正好全糊我脸上了,呛得我接不上话。
眼镜一溜烟直接跑回了自己家,留我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走。上楼的时候,我又闻到了一股烂桃子的甜腻味。我看了看四周,有一户人家的厨余垃圾放在门外,溢出的黄水漫到了楼梯台阶上,不知已经几天了。
眼镜给我留了门,透过门口的缝隙已经感受到里面空调的凉风。对门的铁门紧闭着,门口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看样子应该是好久没人进出了。但那铁门上却新装了一个猫眼,看着颇有些奇怪。
我条件反射地轻轻关上门,生怕惊扰到对门,又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眼镜已经冲完凉出来了,见我蹑手蹑脚的,大声问道:
“生哥,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去你的,我是怕打扰对门。”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对门没人。”
“我看对门还新装了猫眼,真没人吗?”
“一直就有吧,没注意过,我天天住这还不知道吗。”
眼镜打开冰箱,拉开一罐菠萝啤,也顺手递给我一罐。眼镜的屋子最近又乱了不少,看来女朋友最近不常来。
眼镜想起来什么,放下菠萝啤,转身进了厕所,抱着脏衣服走了出来。不小心被垃圾桶绊了一下,“丁零”一声,一块陶瓷碎片从眼镜衣服里漏了出来。
我捡起碎片,纳闷地问眼镜:“你捡这个干什么?”
眼镜却一把从我手里夺过瓷片,“没什么,看看。”抱着衣服急匆匆去阳台了。
真不知道眼镜这女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自打眼镜跟她在一块真是没少干奇怪的事情。要不是平时眼镜还算行为举止正常,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