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祖湖湖区向东南瞭望,由男河向着上游回溯,在靠近蓝山脚下,分出一条支流。两河交角是一片平坦土地,名叫永芳平原。由于它地貌以草地为主,因此也被称作永芳草原。草原的边界距离三祖湖仅有约300公里的距离,但已然是另一番世界。
永芳草原属于翅花平原整体的一部分,而它的得名也是来自一种鲜花。永芳花也名永芳草,实际上正是这片草原的主体植被。永芳草是矮小的地生草本植物,其茎短叶细,单独一株并不起眼。但永芳草能够密集生长,且生长速度快,繁殖能力强,连接成片而恢宏壮美。
永芳草由于其超长的花期而得名,全年有五分之四的时间都有鲜花盛开。它的花朵有淡黄、淡粉、淡蓝等多种颜色,但漏斗型的花冠很小,开口直径只有一公分大小,却密集的簇拥在每一棵植株上。
其实,永芳花并不是真的能在近一年时间里持续盛开。而是一年分两次轮番开放。一次花期凌寒,一次花期耐暑,两次花期存在短暂的间断期。每次花期结束,会有新的种子开始缓慢孕育,等待着前一代枯萎,让予自己破土而立的机会。永芳花这种非常特别的开花方式,使其不仅适应环境,更成为地区的优势物种。
对生活于此的那安人来说,全年有大部分时间都可以欣赏这种美丽小花,嗅闻它的芳香。永芳花确实是非常芳香,这种魅惑的香气甚至能使人上瘾,它释放的气味也能驱赶有害的昆虫。
被永芳花妆点的草原,在远古时代的蓝山大陆,绝对是一片美丽而芳香的乐土。然而时至今日,永芳草原的名字却已经名不副实。不需要沧海桑田,仅仅是稠密的人口,和承托人口建立起来的社会化城镇,已几乎侵占尽了过往的原野。永芳花即使还在以它柔弱的身躯支撑着那安人祖辈的记忆,却已然无法让当世人再低下头,用心嗅闻它的芳香。
自远古时期,永芳花开满的原野上,已经有蓝人种那安人在此繁衍生息。而男河在这里就被叫作永芳河,与它交汇的那条支流称为粉水。
粉水并不是粉颜色的河水,而是花粉的粉。考证其名称的由来,尤其在早期,粉水的河道比较窄,且有时令河的特征。每年河水上涨时,也是永芳花散粉的时间,落到粉水河上的花粉,就像是给柔波荡漾的河水涂上一层淡淡的粉妆。
永芳草原的大致面积约有30万平方公里,远古时期的那安人在此零散分布,人口最集中的区域还是在两河的交汇处。这里也是同时期蓝山大陆自然气候条件最好的地区之一。
在此居住的先民,称为古永芳人。古永芳人也曾经历母系时代和黑暗时代。大约在8000年前,曙光开始驱散黑暗,古永芳人进入了第一次较快发展阶段。比较大规模的村落已经开始出现。
祖湖人的情禾也是在不久传播到了永芳草原。农业的传播为古永芳人的社会形态带来了必然的变革,但古永芳人突破滞壁,实际与他们自发的动力关系更加紧密。
在黑暗时代的各个地区中,永芳草原是为数不多的两性较为和平共立的地区之一。永芳草原当时的部落很多,总人口数也要比三祖湖更多。由于地形平坦,各个部落之间相互交往也比较频繁,部落间的人口流动长期不受管限。
虽然每个部落都会由一种性别占据支配地位,但另一性并没有被完全排斥在权力运行之外。几乎每个部落都十分重视营造成一个被普遍接受的秩序群体。
然而古永芳人的集体秩序,也是建立在家庭单位的基础之上的。对古永芳人来说,最容易达成秩序的方式不是成员间的权利平等,而是通过竞争。竞争的意识贯穿于古永芳人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它最深刻影响的,就是婚姻关系的形成。
爱情,或许并不是一个永恒的主题,至少不同文明心中,它呈现着的是全然不同的形象。丹雅人不相信它的存在,或者不愿正视于它。那安人中的矮人种自愿保守着对爱情的忠贞。祖湖人相信它的存在,却无法将它与婚姻真正关联。而到了古永芳人心中,爱情是一种危险的,残酷的,但必须坚守的信念。
古永芳人坚持以竞争的方式决定配偶,尽管这种竞争的最初,复杂混乱,毫无规范的可言。常见的情形如,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那么他只有战胜这个女人,才能得到女人……
如果这个女人也得到其他男人的倾慕,只要降服她的男人也能得到和她结合的机会。但除非两个男人愿意共享三人的婚姻。否则,还将诉诸武力决定谁退出谁留下。
同性的竞争常见,失利者还有机会去重新追寻。但被征服的异性一方,通常将失去单独追求配偶的权力,但征服者还有资格再去物色新的异性。
这看上去不是爱情,更像是被欲望支配的毫无感性可言的野蛮行径。但也许古永芳人全都具有斯德哥尔摩情节,仅靠着甜言蜜语,倾诉衷肠,是绝对哄不得异性芳心的。越是牢靠的情感关系,越是建立在那段激烈的求偶经历上。
通常一个家庭会呈现三种形态,其中两种家庭,是由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主导的,用其凌厉强势统领着其他异性配偶。而另外一种形态,相对复杂的多,其存在与原始的群体婚姻更接近,是两性多配偶杂合的家庭,也因此不止异性恋,同性恋在这些家庭里也普遍存在。
随着时代的发展,前两种家庭形态逐渐打压倒最后一种,成为社会的主流。和祖湖人一样,同性恋也终究不可避免的成为社会的禁忌。
假如一个部落,男人作为主人的家庭更多,那么男人在这个部落中自然更有支配权,反之情况,则是女人更有地位。
不过,部落里男女总人数不会有太大差距,男或女为主人的家庭的数量也是相对平均的。但由于男女比例总会有所波动,也造成两性实力处于变化着的动态平衡中。一个性别可能在较长的时间里占据整个部落的主导地位,但值得庆幸的是,古永芳人从来没有封闭任何一方以竞争的方式争取自己的地位的权力。
在比较原始的狩猎和采集时代,这种竞技求偶的方式通常是野蛮和残暴的。男女之间以肉身搏命来表露追求的决心,这与我们理念中的柔情蜜意的恋爱实在是大相径庭。
然而,更加残酷的是,无论是异性求偶还是情敌竞争,伤亡的情况总是在所难免。但假如被追求者即不能想接受对方,又自知没有能力以暴力抵抗,那么最为可行的方式便是逃脱。
于是相对温和且避免伤亡的竞技方式也随之酝酿,这便是飞行竞速。若追溯那安人古老而持久生命力的两性交往活动,古永芳人的这种竞速比赛便是源头。
与力量相比,速度是更能展现那安人体格强健的能力优势。它自然也代表一个年轻个体身体外在的最大魅力。在那安人整个古代社会,竞速比赛几乎存在于所有文明之中,而通过竞速比赛情定终身的求偶习俗也非常常见。
不过古老的永芳人,很长时间里没有把这种竞技规范化。但随着农业社会的形成,古永芳人逐渐过上了稳定的定居生活。他们的社会结构更加复杂,社会秩序也日趋完善。而竞技求偶的方式也终于走向程式和规范。
农业社会,避免无意义的伤亡迫使野蛮肉搏遭到摈弃。但古永芳人争强好斗的性格并没有太多消退。由于地处平原,竞速比赛非常便于开展。古永芳人热衷竞速,已经不局限于把它当作求偶方式。
比如,年轻人走向成熟的成人礼,是必须参加追逐猎物的狩猎比赛。这种带有奖惩性质的比赛,会释放一只提前捕捉的猎物,然后由参赛者共同追逐,得到猎物者享受获胜的奖励和荣誉。
此外还有很多内容相似的比赛活动,甚至存在适应不同年龄段的竞速比赛。到了相对后期,部落之间还会派出优秀的选手代表部落参与竞逐。这种带有人类古代奥运会性质的部落之间有组织的赛事,至少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它也是最早由古永芳人发起,不过功能相似的比赛在其他地区也有独立出现。
尽管这些比赛,古永芳人已十分看重,但还是缺乏完善的规则和组织性,且还不是常态化的群体活动,个体随机自发的意识很强。
相比之下,以求偶为目的的竞速比赛则要常态和规范的多。婚配是古永芳人生活里重中之重的大事,合适的男女尽快结合,如愿的繁育下一代,才能使整个部落保持兴旺。
求偶比赛发展成为整个部落所有成员共同的节日,也是仪式色彩极浓的狂欢庆典。尽管举办的时间并不固定,但通常每次庆典都会持续数日。期间会有各种祭祀和欢庆活动,而竞速比赛则是整个庆典的压轴和高潮。
发掘古永芳人留下的遗迹,求偶竞赛至少可以追溯到7000年前。到了南元前20世纪,比赛的模式场景已和后来的文明时代的比赛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这些比赛却呈现多杂的方式,这其中流行范围最广的一种比赛,是追逐赛。将古永芳人的恋爱比作追求,似乎再贴切不过。参加比赛的年轻人提前确定好追求者和被追求目标。“目标”提前出发,与追求者拉开距离之后,后者再开始行动。
有的出众的年轻人可能成为多个追求者的目标,竞争场面会因此变得更加精彩激烈。有的参赛者可能即为追求者也是被追求者,解决的方式是第二批出发者身后还有一批等待的出发者。总之,所有参与者都会在一场比赛里决出结果。
最初由于每年参赛的青年数量有限,赛场局面容易把控。但随着部落规模扩大,以及后来部落之间也开始通过比赛来相互通婚,场面则越来越容易失控。
避免失控局面是限制追逐的活动范围,和加入更多细节性的规则。比如最激烈的环圈追逐赛,参赛者都不得脱离有限范围的“环形跑道”。还有的比赛会设有终点,只要“目标”已跑到终点,所有追求者都只有铩羽而归。
竞逐比赛的结果,将作为精神和事实的双重强制的婚姻契约。但时代总归要进步,尽管竞逐比赛一直举办,并且越来越仪式隆重,但古永芳人却逐渐地释放了它所施加的约束。最终它仅仅作为双方“恋爱关系”开始的象征,无论相处的时间是短是长,至少还需要这一起始的过程。而男女双方则有权力独立决定自己的归路。
无论力量还是速度,外在魅力不可能永远作为唯一的择偶标准。一个个体接受挑选的量化纬度必然越来越宽域。
伴随着私有财产种类和分量的增加,以及社会等级化形态的加剧。配偶产生方式终于更为多元,且与社会现实和价值观同步。
古永芳人大概是最早用竞逐比赛决定婚姻和家庭的民族。但他们却没有将其贯彻最为长久。究其原因,社会财富的深度私有化进程为其根源。与同时期的其他地区的部落相比,古永芳人并不是生产力水平最高,文化最先进的民族,但古永芳人的社会却是从公有制向私有制转型最早最快的社会。这其中的原因我们下一章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