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的河流裹挟泥沙,最终筛选遗剩的往往都是粗劣的石块。每一颗石头,都有权保留自己的执拗,因为河水,也不总是那么强大。
50万年前,短暂的冰期结束,蓝山的雪线上移,大量冰雪融化。融水伴随山间的沟壑汇成河流,涌泄的水流拓宽了下游平原的河道,水量大增。原本比较干旱的翅花平原,变得河道纵横,河网密布,成为一片沃野。
以翅花为代表的各类生命力旺盛的禾本科植物占据了河道沿岸的优越位置。这些植物虽然没有粗壮的干茎,但并不矮小,通常高达一至三米,而且生长丛密。茂密的植被为其他生物提供了优良的栖息环境。翅花平原的河流沿岸逐渐成为蓝人种的优势聚集地带。
在翅花平原崛起的蓝人种,或许带着前人留下的些许荣光,不过他们基本与第一文明并无继承关系,在之前的一百多万年的时间里,他们始终处于缓慢又徘徊的发展状态。
翅花平原约有250万平公里,其中80%的土地是海拔低于50米的低地,而这些低地几乎全部都是土质疏松的湿地。由于河流上游与中下游的落差巨大,每年雨季来临时,几条主要的河流的干支流河水时常泛滥。严重时,泛滥的河水汇聚成片,使整个平原成为一片泽国。
然而雨季并不算长,一般在全年直射日光越过赤道,移向南半球,即蓝山大陆由寒转暖后来临。雨季即将过去时,蛰伏的生物才开始繁衍生息。
翅花平原上罕有高山丘陵,也缺少高大的树木。生活在地表的生物,为适应定期泛滥的洪水,进化出各自应对的策略。其中几乎无需为环境改变的水陆两栖动物及爬行动物将这里视为天堂,它们种类多,数量大,繁殖速度惊人,也有多种体型庞大的成员。更高一级的哺乳类和卵生类动物,也多善于游泳和在水面生活。河流中水生植物种类丰富,地面的禾本植物多为一年生植物,从雨季后半程开始旺盛生长,栖息其间的昆虫也伴随植物的生长而萌动。
蓝人种的水性比不过矮人种,他们不是天生能够游泳,而是需要后天习得的。不过蓝人种游泳的天赋很高,尤其在文明早期,游泳是每个蓝人种的必修课程。
尽管水性不错,但蓝人种不太善于在水中捕鱼。而栖息在沼泽和浅水域的爬行类及两栖类动物,是翅花平原上蓝人种的主要猎食目标。和高人种相似,蓝人种的食物结构也主要以肉食为主,素食种类很少。这与他们所处的环境息息相关,可供采摘的果实少,而可猎捕的动物不仅数量丰富且很容易满足口腹。不过许多水生的植物,下段扎进淤泥里的根块,淀粉成分很高,也是充饥效果很好的食物。
蓝人种依赖着湿地环境生活,湿地给他们提供充足的食物,让他们不费周章,就能远离饥饿。但周期性泛滥的河水,是沿河居住的蓝人种必须应对的灾害。
大多数族群会选择在范围有限的丘陵高地上建立定居地点。他们在此搭建房屋,洪水来临时,这些家园即便成为水中的孤岛,但是至少不至于淹没。
但这些“好地方”实在有限,因此也成为生存其中的各族群竞相争夺的资源。面积更大的高地也意味着容纳规模更大的族群,只有更强者才有资格占据。
占据了一个安身的场地,接下来是房屋的搭建。广阔的翅花平原,不同地区的蓝人种建造的房屋有多种形式。比较原始且常见的是半穴式房屋,即房屋的一半挖在地表以下,上半部突出地面支撑起一个棚顶。还有一种稍晚出现的形式,是完全在地表以上垒起的黏土房。这些房子一般都是单层结构,十分低矮,住起来并不舒服。
这一时期的蓝人种相对于他们的第一代文明,建筑水平只能用大退步形容。不过这也是受地理环境影响,黏土和干草都是很容易取得的资源,但能够支撑起高大房屋的木桩原料却极稀有。翅花平原上稀疏生长且不易再生的乔木,直到两万年前才被蓝人种递进他们的建筑中。
干栏式的建筑开始出现了。蓝人种在地面打下木桩,架起横梁,然后在梁上铺盖地板,再在第二层架上屋顶。随着房屋建造的越加坚固,蓝人种也开始驾起越来越高的层次。
干栏式的建筑最初只在比较先进和富足的部族中出现,但并不是部族的每一个人都有条件住上高大的房子。很多平民仍然只能住在低矮的黏土屋内。新的房屋形式应运于私有制的产生初期,最终成为了区分贫富与阶级地位的标志。
干栏式房屋,底层中空无围墙,能够有效的抵御洪水冲击,可以搭建在更低的地势,居住地也将更加靠近水源。人类的原始社会,也曾建造相似的干栏式房屋,但几乎只有上下两层。然而那安人在技术并不成熟的情况下,不顾忌倒塌的的风险,却要将房子搭建的尽可能高大,并且以此作为家庭财富和地位的象征。究其原因,高大的房子不仅不会对那安人居住造成不便,反而给他们带来了安全感和地位感。
那安人可以原地轻松腾跃十米高度,相当于四到五层房屋,就如同人类迈过一个门槛就能迈入屋内。然而以那安人的视角,住在底层的居民去望向顶层时,就好像从地下仰视对方。
蓝人种的干栏式房屋,下层宽阔,越往上层越窄。且房屋无论大小,都只容纳一个家庭。底层一般圈养牲畜和存放生活杂物,上面一层居住未成年的家庭成员,再往上一层,则留给成年居住。有的房子会加高到第四层,最上层留给家内的统领者一人居住。
到了原始社会中后期,原本将几个有亲缘属性的家庭联结起来,相对比较平等的氏族聚落,逐渐扩展为规模更大的部落。部落成员之间不仅财富日渐拉大,地位也相比悬殊。这时期,部落的首领和上层的贵族家庭在聚集地的中心位置建立起更加恢宏的五层建筑,第二层成了奴仆的居所。
蓝人种在部落出现以后,一个聚落已接近千人的规模。更多人数致使社会分工不断细化。而建造房屋,已不再是每个家庭独立的工作,而是成为部分成员掌握的能力和特权。
部落中的建筑工也同时兼职陶土工和其他手工行业。他们已经学会用黏土塑造器皿并烧制成陶器。从制陶工作得到的经验,蓝人种开始应用于烧制石砖,用石砖磊起的房屋,更加坚固。
早期手工业者,在部落之中地位很高,仅低于部落首领和神职贵族,而比武士地位要高,更无论处于下层的采集和狩猎的劳力者。但像砖石房屋这样生产成本高,制作周期漫长的新兴工艺,仍然只能奉献给首领及少数贵族。手工业者自身无福享用。
砖石工艺在当时还十分粗糙和落后,要建造起高大房屋,木材还是最亟需的原料。从新石器时代早期来看,翅花平原各地的原始族群发展水平比较均衡。而到了中后期,尤其在1.3万年前左右,林缘地带的蓝人种发展水平开始超越平原腹心地带的居民。这其中,与他们有条件获取更多木材关系密切。
蓝人种的繁衍区域是逐渐向外延扩展的。到1.3万年前,生活在南方的部族已经将足迹扩展至第一文明时期最为繁盛的蓝山脚下的河谷地区。而这时期的河谷,曾经的景象已不复,这里不再有大面积的湖泊,也不常看到高大的树木。
为了探索更多资源,蓝人种开始朝向海拔更高的山麓地带进发,并与高人种相遇。面对原始落后的高山上的土著,蓝人种只经过短暂的忌惮,就开始对其发难。
两大人种之间爆发了历史上第一次以人种名义的规模性的冲突。冲突以蓝人种的完胜告终。高人种唯一的优势是他们高大的身体及对山体地形的熟悉。然而,仍旧处在旧石器时期的他们,在人数和武器上都全面落后对手。
蓝人种虽然还没有掌握金属的冶炼技术,但他们磨制的石质武器明显要比高人种锋利和轻便。即使没有更先进的武器,单凭明显的人数优势,蓝人种也可以完胜对方。蓝人种常常集合数百人去进攻高人种的族群聚落,然而对方却仅有意志松散的数十人集结应战。即使一个高种人战士能赤手空拳与三个蓝种人搏斗。但奈何人数上的严重劣势,也绝无退敌的机会。
最终,高人种被驱赶至海拔更高的山地,没能逃脱的俘虏及其后代成了蓝人种的奴隶。身体条件极出色的高人种比他们的主人们先天更胜任各种体力工作。随着历史的向前,融入到蓝人种文明的高人种种族内部也出现了等级的划分。从事体力劳动的高人种只占极小的比例,而他们最具标签性的身份,是蓝人种国家的职业军人和雇佣兵。
古典时代的那安人文明,战争是各个国家和民族之间,远比和平更频繁的交往方式。在冷兵器时代,拥有强壮身体的高人种自然更容易被暴力的驱使者器重。尽管他们并不弑杀,同族之间也从未有天然的无法化解的仇恨。但他们似乎始终为命运驱使,一生的角色,就是杀戮蓝人种和互相残杀的机器。
高人种在那安人文明中所处的地位并不低,他们在许多国家内部代表着特殊的武士阶层,是世袭的中下级贵族。在和平时期,他们是上层权贵的爪牙。出身较高的高人种,也享有独立的领地和丰厚的财富。而在战乱年代,他们地位就更加显赫。甚至独立领兵,割据一方,也曾建立起统御各人种的独立的国家。只是在整条历史长河中,高人种还是始终扮演着蓝人种文明的陪衬和点缀,且几乎失去了独立发展自身文化的机会。
相比高人种,融入文明的矮人种命运却天壤之别。他们在蓝人种社会的标签几乎只有“奴仆”、“贱民”。也许由于征服的过程艰难,蓝人种对于矮人种往往只有确切的歧视和仇恨。
蓝人种和矮人种开始正式接触的时间,比起高人种略晚。两个人种间并没有一开始就表现敌意,在较长一段时间里,双方不仅相安无事,甚至进行着一些易物交换的方式互相受益。例如食物的互相交换,或者用食物交换其他物品。
沿海地带的大型乔木数量多,种类丰富,蓝人种部落会用存余的食物或工具物品,交换矮人种的领地,然后在领地中采伐树木,再带回部落。矮人种并没有强烈的领地观念,他们在互相交流中是更受益的一方,蓝人种的物品工具传入其中,推动了其生产生活的进步。
然而,和平还是被优势的一方打破。蓝人种放弃了互惠互利取得资源的方式,开始直接掠夺矮人种领地上的财富。不过,面对侵略,矮人并没有轻易屈服,他们能够团结一致,同仇敌忾,在局部作战中,集结的力量丝毫不落下风。
矮人还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他们有时会在敌人到来时潜伏于水中,等敌人松懈疲弊时,再发动突袭。矮人用自己的顽强,一次次击退敌人的攻势。尽管战线还是始终缓慢地朝海岸线推进,但蓝人种为获夺有限的空间也损失惨重。
两个人种斗争了十几个世纪,似乎在从没有高潮的时刻,就日渐平息了。蓝人种蚕食了矮人种大陆上绝大部分领地,不愿为奴的矮人被驱离逃到海上。分散的矮人树林地的狭小区域则成了留在大陆上的矮人的“保留地”。
随着文明的进步,越来越多矮人离开矮人树,同蓝人种混居。他们陪同蓝人种从石器时代走到青铜时代,从部落文明走到国家文明,并且一直走到现在。
要解释矮人种与蓝人种的关系,它很像人类早期历史里,女人与男人的关系。历史的每一步都不是由矮人主动开辟的,他们似乎永远担任着附庸身份。尽管在蓝人种创造的世界,他们已然积极参与其中,却没有得到过一刻身份和价值的尊重。
当然,这种类比会让那安人感到莫名其妙,那安人的男女之间并没有人种之间的不平等和支配关系存在。女人即非男人的附庸,男人也并不主导历史方向。母系一方和父系一方都没有绝对的权威决定世代的归属。那么在那安人文明早期,存在过某种形式的氏族时代吗?他们的血系传承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