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侧影光芒万丈，自带斜阳滤镜之效果，逼格还是有的，甚至还很上档次。看得让人心悸。
这货就差一台音响。
音响一开，降龙十八掌顺势一套打出来，一力降十会，我靠，吊打聚贤庄……
……扯远了。
前世的赵信，为人还是很低调的。人是时代环境下的产物，装逼只是在这个年代必要的一种生存手段。在战国时代，没点口才，没点行为艺术上的讲究，不摆出有点格调的姿态，就会被人轻视。
王公贵族无不讲排场，且往往效果还不好。
赵信的装逼原则就一个词概括：深沉。
深沉，装是装不出来的，你多少得历经几番沧桑，黯然销魂于眼眸。那效果，要比你戴一副博士伦出品的美瞳，还要撩人心魄。
此地，好歹是在自家的宅院。说话的气势上，总得让嬴异人服帖。
想当然嬴异人是怀着很沉的心事而来，按理说，还有求于赵信来着。
以赵信世袭马服君的身份，老婆还是赵王的女儿，换作一般阶层的士子，见面还不得恭维几句，就像虞卿那般自称“下臣”？
你在兜我的底，我也在瞧你的成色有几分。
赵信对公子异人的看法，其实，还好。至少这家伙绝不像是史书上记载的那般，只是个人让吕不韦随意糊弄的草包。
异人绝非草包。至少武力值就远高于常人。
从城中质子府到西郊马服山，一路上暗存着多少危险。若不是自身武力有所保障，你特么拖妻带女玩郊区跑，那不是找死？
一路上，异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赵括的儿子缘何会和吕不韦相识。吕不韦缘何会建议自己去拜会一个尚未掌权挂印、年仅十三四岁的小朋友？
想必是，赵信在吕不韦的投资项目上下了血本。
以嬴异人对吕不韦的认识来看，吕老板为人谨慎，行事从不向人透露半点风声，生意上险中求稳，必定一出手就得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所以说，吕不韦向自己提出的每一条建议，都有一定重要性。
赵信其人，看着深不可测。
俊男哥异人听了他那番说辞，不觉突兀，反倒一扫先前之轻蔑。
换一种思路来想。赵信先前显得冒失的一系列反应，不失为一种少年人性情真挚的表现。
赵信说话很直接，还蛮对嬴异人的胃口。
只见赵信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托着左肘，眉头微微一皱，冷不丁地说道：
“我观公子异人当世之绝貌，非同小可。若助公子造一番声势，归国之期不远矣。”
“这……”异人一时还没缓过神来。
想那赵信说出这话，却不是靠什么灵感得来。
他前世和朋友混过半年的传媒圈，对自媒体炒作的流程和原理有份独特的认知。
一个人想要出名，简单呀。前提是你要得美名，而非骂名。你需要先找到一个受众的群体。宣言点符合群体心理需求的诡论。三言两语，就有了声势。有了声势，有了团队，就能刷出足够的流量。有流量，就有机会占头条。这条原理，可参考小胡子元首在啤酒国的崛起之路。
总之，不怕骂名和误解，尽管放肆把握任何一个发声机会。反正名人的本质，永远是在媒体的虚掩之下，一切都不可见。成名，就是在利用群众的呼声，把自己塑造成金身。
赵信心里很清楚，奇货可居这一战略的重点是在“奇货”身上。如何宣扬，都得看“奇货”本身能不能满足顾客的需求。
顾客，是华阳夫人，亦是安国君。
历史上的吕不韦，据说是利用了华阳夫人楚人的出身，把异人成功包装成了一个言行举止都亲近楚风的“子楚”。
赵信觉得，写历史的人真特么会偷懒。政治人物做的每一条决策都得保障利益追求。讨好华阳夫人的公子哥可不少，你吕不韦能想到的，其余谋士也能想得到。
关键在于还是得看如何给异人伸张声势。
嬴异人听赵信这么一说，已经是直接把自己的来意都挑明了，这便缓过神来，不加任何托辞回复道：
“还请公子信赐教!”
“我能帮你的不多。吕不韦钱比我多，人脉也广。他才是你最得力的棋子。你是下棋之人，让他给你卖命。你只需把我的话当作是你自己的意思，告诉吕不韦。让他回咸阳去砸钱。
先编个故事，让整个咸阳乃至整个函谷关内都流行你异人公子在赵国受苦的故事。别让秦王他老人家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孙子。”
异人嗯嗯点头，思考了半会，反问道：“可本公子在赵国并未吃多少苦头。编故事……”
“故事我给你编。想当年齐湣王被六国搞的国破家亡，他家小子田法章就躲在太史敫家当仆人。咱就照搬这套路来宣传。就说，长平之战后，赵国百姓要拿你祭旗，你就躲到平原君府上忍辱负重。身份败露，被平原君的门客羞辱。而你却舌战那群门客，以强秦天命论，败服众人。最后平原君都奉你为上宾。还把美女赠你。”
赵信眼皮都不眨一下，一口气胡说道。
“平原君？舌战？强秦天命论？”
“让吕不韦组织门客，把文章写好。搞出文章，就让门客去散播。最好散播到齐国的稷下学宫去。
谎话说一千遍就是真理。平原君要知道此事，估计也懒得辩解。帮你背锅是他的一种荣幸。”
赵信表情平静，添了添舌头，无意中瞥一眼赵姬的胸，赶忙抬头，掐指装做是在观查天像。
俊男哥异人倒也认同赵信的公关策略，只是下意识地会担心自己的安危。
“如此糊弄，若公父和王爷爷知道了，恐怕我其余兄弟会起杀心。想当年魏襄王魏嗣还在当太子，就把质于他国的兄弟都暗杀待尽。恐怕……”
异人可比赵信还要低调。
人质于敌国多年，他就从没像今天这般举家上过街。关起门来练武，实际上是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赵信听他有所顾虑，反倒大笑道：
“哈哈！岂不正好。那就再弄个故事来。搞刺客暗杀的把戏，栽赃你某些兄弟。刺客让吕不韦门客来扮演。你刻封竹简寄回国，最好弄个血衣什么的托使臣一起带回去。咸阳还不得掀起一阵风波？等着被兄弟搞，不如先声夺人。”
赵信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度，简直是聪明过分。
瞧赵信那猥琐机智的眼神，简直是可爱又迷人。异人把话听仔细了，一时张大嘴巴支不出声来。
这货出的主意，真特么无耻而邪恶，真特么可怕，也真特么对胃口！
想那俊男哥异人身在咸阳公室，什么风浪没瞧见过。曾祖当年任用张仪之流玩弄列国于鼓掌，不就是这种思路？
出其不意，无耻即霸道!
异人的脸上露出一份豁然明悟的满意之情，却始终顾虑不断道：
“公子信别开生面的一番说辞，异人佩服。只是不知，缘何公子信会与吕公相识?以公子的才智，缘何不助母国谋政，而是……”
“你秦国终将一统天下！我可不屑做那螳臂当车之忠臣。天下若定，便可终结这战火连天之乱世，这才是大道！我心中抱负在此，助你，就是在造福苍生。”
“好！好一个苍生！公子信高义。吕公果真没有看错。嬴异人在此叩谢公子信之良策。我……”
说罢，嬴异人居然是松开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秦剑，屈膝要给赵信行礼。
赵信果断上前制止道：“你我之间，缘分颇深。来日方长。这种礼节，当免则免。谁都不欠谁。”
“何来亏欠一说。嬴异人是为先前那番无礼之说辞而致歉。公子信高义。嬴异人不能丢了这份义。”
“异人兄说笑。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义气？呵呵。你把我的话告诉吕不韦。他日你归国册封大典。我赵信要做你的上宾。”
“好！公子信果真爽快。一言为定！”
……
安柔公主若是听了赵信这番诡论，怕是得三观尽毁。
赵姬和老公俊男哥算是见识到了赵信的谋略手段。
看上去，赵信说的每一句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一个十三四的小孩，居然能说出如此极致厚黑的策略，简直妖孽!
嬴异人看赵信的眼神，再不敢有丝毫轻视之意。
在赵信的小别院里小坐了会。赵信也不打算差人备些酒宴来款待。
嬴异人很会来事。他索性就让赵信领着自己抄小路，走后门，早些离开马服山。
离别前，赵信向他询问起嬴政的消息。
嬴异人坦白道：“政儿早慧，就如公子信一般。时常能说出让我惊恐之言。吕公说他是可造之材，不便轻易见客。”
“可造之材？哈哈。若我愿为公子政的老师，异人兄觉得是否合适？”
赵信随口一说，又看了一眼呆呆在一旁的小女娃丫丫，心想——直接给嬴政当老师，这事办成了，老子就是大秦的国师，岂不乐哉！
嬴异人沉默一会，稍作思考，随即答复道：
“公子信如此抬举，我代政儿受领了。过一阵子还请到吉兴居小聚，让政儿给公子信行拜礼。”
“这事情就一言为定了！不妨把丫丫也算上。瞧这小丫头，聪慧伶俐。一看将来就是个女中豪杰。”
赵信说这话，显然是没经大脑过滤。一时兴起，很突愕。
这让异人和赵姬夫妇俩怎么想？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贸然称赞起自家这位年仅五岁的宝贝小丫头。该说他居心叵测？
“丫丫还小。”赵姬如实答复，捂嘴窃笑着。
“公子信未必是在说笑。想那女子无才即是无德。公子信高义，咱家孩子们能随他多长些见识，已是我嬴异人之荣幸。异人在此，谢过公子信高抬！”
“哪里哪里！小弟择日必定登门回访。今儿实在是有事在身。”
说罢，赵信拱了拱手，目送俊着男哥这一家三口缓缓离去。
回过神来，赵信的脸上悄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不曾想，丫丫回头看了赵信一眼，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