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家里已经没有粮食了,虽然总有乡亲接济,但是那点救助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窦长君想像父亲一样到河边去捕鱼,被窦漪房拦下了,她已经失去的父亲,不能再失去哥哥,父亲捕鱼溺亡那件事给她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她害怕到河边,也不让哥哥和弟弟到河边去。
不能去捕鱼,田里的活计窦长君没人指点还不会做,他觉得养家糊口的重任自己必须挑起来,于是,就到街上找一些力所能及的零活去做,挣来钱买点米粮掺和着野菜吃,窦漪房学会了纺线织布,到街市上去卖,替哥哥分担一点养家糊口的责任。
弟弟比过去懂事多了,一个人能提着小篮子到地里挖野菜了。但是,毕竟太小,曾经有过走迷路的时候,那一次天黑下来窦少君还没回家,窦漪房和哥哥深一脚浅一脚思春寻找迷路的弟弟,后来,她就不让弟弟去离家远的地方了,只让他在近处挖,能挖多少挖多少,挖不回来也没关系,权当是他去玩耍了。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一年多。
窦漪房十二岁了,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许多人都觉得,谁家能娶上这样一个美丽懂事又能干的女孩子做媳妇,是天大的福分。但是,并没有人过来给窦漪房说媒,因为前年张亭长家提亲被拒绝的事,谁都不敢得罪张亭长。也就是说,如果谁家娶回窦漪房,就等于得罪张亭长,尽管这个时候张公子已经亲下了一门亲事,张亭长想起那年被窦家拒绝的事,依然是一肚子羞怒。
进入夏秋时节,张亭长非常忙,家里要向佃户催缴租子,担任的公差上要对各村催粮催款,其实,那个时候的亭长不过就相当于现在乡镇的派出所所长和武装部部长,并没有催粮催款的职责,但是他很多时候要帮着三老(相当于乡镇长)做这些具体工作,比如,皇宫选秀女的诏令传达下来了,上级给这一片的指令是,今年一定要在这里选出一个美女贡献上去,县令让他协助配合三老完成这项工作。
选秀是比兵役徭役赋税都艰难的工作任务,一般人家是不肯让女儿到后宫做一辈子连皇帝面都见不上的坐冷板凳的候补队员的,所以,一听说上面要选秀女了,有漂亮未婚女儿的人家都把女儿藏起来,直到结了婚,才不提心吊胆。当然,大多数家庭是不必担惊受怕的,即使你家有女儿,也未必够得上选美标准,标准严格着呢,首先,年龄上,要十二岁到十七岁的未婚女孩,另外女孩子要是良家子,家里有犯罪前科的不能选,最重要的是,女孩子要漂亮,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漂亮,要符合后宫的选秀标准。
中国古代选美标准,不同时代标准也不同,汉代选美,要求入选对象相貌要姿色端丽,合法相者,也就是说要容貌端庄秀丽,有富贵贤淑相貌气质,身条颀长,肌肤洁白细嫩,在生活条件很差的汉代,民间女孩子如果美成这样,确实也不多见。
县令给张亭长管辖的区域下达的是一个秀女候选人指标,这个候选人还要经过上级派下来的钦差带着精通相术的人员来相看,只有最后审查通过了,这个女子才能坐上专车被载入后宫,然后再经过后宫的挑选,安排在适合她的岗位上,不过,宫女能有幸受到皇帝恩宠立为妃嫔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张亭长这段时间心绪烦乱,他其实完全可以只是协助配合三老去做工作,考虑到如果自己工作卖力一些,可以得到县令的提拔重用,所以,对选秀这项工作他非常重视,冥思苦想,要在自己的辖区找一个美女贡献上去。
能想到的张四李四王五家的女孩子都不够漂亮,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统领的范围内,真正的美女实在是凤毛麟角,自己给儿子找个美女做媳妇尚且不好找,更不用说给皇上找后宫美女了。
想到儿子找媳妇的事,他眼前骤然一亮,那个老窦家的女儿不是长得很美丽吗,而且今年正好够了十二岁,她既然不肯嫁给儿子,还不如让她走得远远地,到后宫当妃子得了。
不过,都说窦家的小妮长得好,自己从来没见过,必须亲自审看一下把把关才是,他并不相信那些粗俗的媒婆们和自己府上那些人的眼光,再说,两年前窦家女儿长得好,两年之后也许长走形了呢,女大十八变,有的人是越变越难看。
想到这些,张亭长心里多少算是有了一点谱。
窦漪房不是深藏闺房的大家闺秀,她随时都会走出家门,想相看一下这个村姑机会还是很多的,不过,至于什么时候出家门,就说不定了,张亭长不可能长时间蹲守在窦家门口等着一个小女孩出来,于是,就让这个村的里长老婆找了个纺线的借口,到窦漪房家里去搭讪。
这个村的里长是个公认的老好人,听张亭长说明来意,里长迟疑了片刻,慢条斯理地说:“这个好像不妥吧。窦家的孩子成了孤儿,如果送窦家女儿去选秀,会不会显得我们不厚道,让村里人说,官家欺负人家没爹没娘的孩子。”
里长还有半句话咽了回去没说出来,那半句话是:人家窦家没答应你家的婚事,会不会让人们说你张亭长借机公报私仇。
里长的言外之意张亭长一听就明白,他早就把这件事想好了,正因为窦家孩子成了孤儿,把窦漪房送去选秀,相当于给这个孩子找了个铁饭碗,从此吃穿都不用愁了,相当于给窦家兄妹减轻生活压力,说句更高尚的词,相当于变相扶贫了。
亭长的水平明显高于里长,里长听了很服气,就让自己的老婆找了一团棉花,到窦漪房家假装要让她帮着纺点棉线,张亭长给里长老婆提出的要求是,一定要想法设法让窦漪房走出家门,然后,张亭长在门口偷偷瞄一眼,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美女够不够选秀标准。
对里长老婆来说,这个任务很好完成。因为窦漪房对所有的人都很客气很懂事,比如谁到了她家里,她一定会送出去老远,里长老婆去了当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人家是来给自己找活计的。
张亭长如愿看到了传说中的美女,虽然没有惊若天人的感觉,还是觉得很惊艳,那容颜和气质确实和一般小女子不一样,十二岁的女孩子,还不到及笄的年龄,如果到了及笄之年,应当比现在还要美艳一些。他首肯了,决定就选窦漪房参加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