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员们一溜小跑离开村子,开进小代庄,休整了两天。晚上明月高悬,微风阵阵,树叶沙沙作响,林中人头攒动。高房上警戒的队员定眼观瞧,发现是一支日伪军悄悄摸向村来。心中一惊,说声不好:“队长,有情况,村南发现敌人。”
“马上集合,向北突围。”王杰三带着队伍转入交通壕。
“队长,好险啊!多亏警戒发现的早。”郭继峰说。
“五雄现在是穷凶极恶,欺负我们这些孩子翅膀还不硬,想一口吃掉刚刚组建的区小队。现在咱还惹不起他,等着瞧吧,我会有一天把他装进棺材的,龟孙子。”王杰三停了停又说:“郭书记、王区长,现在敌人是冲区小队而来,咱们是不是与区机关分开行动?把机关人员分住在老乡家中,遇有情况,也便于隐蔽。”
“我同意这个建议,王区长你带机关转移,我和王队长一起行动。”
“你带机关行动吧!”王中臣说。
“别争了,都一样,我比你身体好。”
下午,队伍转回东碱河,大家坐下休息,有的队员在地上一躺。王杰三看了看,问道:“虎子,舒服吗?”
“草地当炕,老天当房,舒服啊!”虎子躺着,仰面朝天,把两胳膊一伸。
“那今天就在这里宿营了,跑了这么多天,好好睡上一觉。天成,你到枣树林子拔点蒿草,拧点蒿绳,晚上一点,别再让五雄‘爷们’(蚊子)嗡嗡地向咱进攻了。”
“好吧,我马上去办。”天成一笑奔向枣树林子。
区小队金蝉脱壳,一次次跳出敌人的包围,五雄恼羞成怒,贴出告示,重金悬赏捉拿王杰三。派出特务刺探情报,一有消息就闻风而动,跟踪追击。可多次围剿,都不见区小队的行踪,五雄气得嗷嗷大叫:“王杰三啊王杰三!难到你会钻天入地不成?真是气煞我也!”无奈之下,五雄向驻献县县城日军联队长河田报告:“最近土八路活动频繁,请求派兵支援。”
河田少佐得到报告,立即研究决定:全县部队联合行动,一举荡平献交县的抗日武装。
这天上午,几百名日、伪军集结在沧石路上。十来辆大车停在路旁,汽车、摩托车的发动声突突作响,战马仰头声声嘶叫,集合哨、叫喊声不绝于耳。
敌人兵分三路,西起滏阳河,东至南北大道,依次向北推进扫荡。带领中路队伍的五雄,跨马扬鞭直扑小留屯。
巡逻的民兵跑进村子,找到王杰三:“报告队长,敌人又开始扫荡了,马上就要进村。”
“在什么方向?”老村长问。
“从南洼直奔而来。”
“通知郭书记,立即向东碱河转移。万成叔,村子里的事你就应酬吧!我们马上就走。”王杰三说着站起身来。
敌人进村后,封堵胡同,挨家搜查,一顿乱翻,抓住青年人拷打逼问谁是八路。抢粮、抓鸡一顿折腾,搞得村子一时乌烟瘴气,然后向北开去。队伍刚刚出村来到东碱河旁边,五雄勒住战马一阵观瞧,下令:“停止前进,炮兵准备,向东射击,看看有没有土八路隐藏。”“轰、轰、轰”一阵炮声响起。
“队长,敌人是不是发现了我们?”一个队员问。
“你们听听,炮弹着落点有规律嘛!这是敌人在试探,目的是赶我们出去,别上当,不要乱动。”
看看没有动静,五雄一挥指挥刀:“开路!”
郭继峰、王杰三看看敌人一走,回头一望,村中冒起滚滚浓烟,知道这是敌人又放火了。
“杰三队长,咱们回村吧!看看乡亲们有多大损失。”
“走,全体队员回村。”王杰三下令。
队员们回到村中,抄起家伙赶去救火,郭继峰、王杰三找到老村长。
“乡亲们损失如何?”郭继峰问。
“损失不小啊!可好没出人命,翻了个七开六,抢了些东西,装了两车粮食就滚蛋了,看来目标就是冲你们来的啊!”
下午,全明问王杰三:“队长,今晚咱们打算住哪里?”王杰三一阵深思后说:“敌人虽然在村里扫荡了一顿,会不会回来很难说,常言道‘兵不厌诈’,如果他杀个回马枪,我们可就倒霉了,你派人侦察一下敌人扫荡的去向,回来再定。”
傍晚,派出去的侦察员报告:“队长,扫荡的敌人已在城西解散,五雄的队伍正向据点返回,其他村子没什么动静。”
“不可不防啊!全明,今晚住小李庄,那里村子小,不会引起敌人注意。我俩(郭书记)和老村长再研究点事,你带人先行出发安排住处,过一会我们就赶到。”
一个小时后,两人和二蛋子起身赶往驻地。
秘密监视的特务发现了区小队的行踪,马上报告:“太君,王杰三的区小队已开向小李庄。”五雄听后哈哈一笑,说道:“王杰三呀王杰三,我看你还哪里跑!集合队伍,马上出发,包围小李庄。”
“太君,现在我们是人困马乏呀!”胖翻译说。
“人困马乏也要出击,这是战争,懂不懂?军人的不是。”
“是!太君英明。”胖翻译回答。
区小队驻地安排在一个宽胡同的北头,全体队员住在道东一处宽阔的地主大院内(本家已逃难转移)。早已迎候在村边的刘双进领着两位首长走到对门的西院,安排他们住进一间干净的北屋。王杰三一看就他们三位,想了想说:“书记,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俩得回东院和队员们住在一起,以防有情况发生无法应对。”
“你考虑得有道理,就依你吧。”
在转身迈出门口的一刹那,王杰三向北一望,看到是一个堵得严严实实的死胡同,心中一阵犹豫,但没有说什么,抬腿走进东院。队员们奔波了一天,早已睡下,来到北屋,和二蛋子靠着炕边挤了挤躺下休息。
敌人闻讯赶到村边,五雄一挥手让队伍停下,对胖翻译说:“你带部分兵力绕到村北埋伏,土八路一撤退,你就迎头进攻,战术的明白?”
“明白、明白。”胖翻译回答。
“开路。”五雄下令。
王杰三睡意刚来,突然听到警戒哨鸣枪报警,急忙起身,说道:“有情况,全体队员马上集合。”
这时,枪声从东、南两个方向不断响起,街道上也传来阵阵脚步声,前后房顶也发现敌人的身影。这时的王杰三暗暗责怪全明:全明啊全明!这里哪是“安营扎寨”之地?转而又责问自己,作为一个指挥员怎么能这样粗心大意,既已发现北无通道,为何还不做变动?咳!埋怨已无济于事了。稍作思索,把队员们集合到南墙根下,宣布道:“子弹上膛,准备战斗,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上了房的敌人大声喊道:“投降吧!你们跑不出去了,前有机枪,后有围墙,就是插翅也难逃了。王队长投降吧!皇军有赏,有钞票,有官做。否则,死路一条。”王杰三低声说道:“蛋子,你去观察一下敌情。”二蛋子轻手轻脚爬上墙头,还没等环视完一周,“砰、砰”两枪射来,二蛋子急忙一缩头,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伸手摸了摸脑袋,随即跳回院内向王杰三报告:“队长,情况不妙,房顶已经压岗,机枪封堵了胡同。”话音刚落,嗖嗖几颗子弹射进院内。
“快!先躲进屋里。”王杰三来到北屋,脑子里在飞快地转动:上房?房上有岗哨;冲出去推倒北墙头?对面有机枪。王杰三脚一跺发出了命令:“动手,掏墙山。”屋里没有工具,只好用刺刀戳。你戳一阵,他戳一阵,只掏开半个坯头。王杰三着急:“起来,看我的。”哐当一刺刀,咔嚓一声,刺刀折断了。这时房上的伪军又喊起来:“投降吧——王队长,跑不出去了,想活命的缴枪吧!听见了没有?”接着,“砰、砰、砰”子弹射向了屋子。
“你们接着掏。”王杰三说完转身上了炕,靠在窗户边上,冲着南房顶喊话的敌人“砰、砰”两枪,伪军身子一晃悠,扑腾一声栽到院内。
“长林、天成你俩守在窗户两边,发现一个‘敲’他一个。”“砰、砰”两枪,房顶走动的敌人又被击中,疼得“哎哟、哎哟”直叫。东西厢房的队员们听到枪声,看到倒下的敌人也来了劲头,贴着窗户射向房顶的敌人,“砰砰、啪啪”一阵对攻。
“你们加劲掏啊!”王杰三着急地催促着。
“队长,坯太硬,墙体又厚,先掏不开。”话音刚落,几颗手榴弹扔进了院内,先后爆炸,五雄听后哈哈大笑,说道:“我看他还还击不还击!上房的干活,看看土八路死伤如何?”
王杰三听到吵吵嚷嚷的敌人在上房,向队员们摆了摆手,说道:“等一等,先不要动手。”
敌人来到房上,有个伪军扒着房檐探头一看:“太君,院内无人,屋子里也没有动静。”
“去你娘的吧——龟孙子,打!”王杰三说完,首先开火。东西厢房的枪声也随之响起。房顶走动地敌人接连中弹,没死的急忙后退,有的骨碌跟头窜到北房顶。
王杰三用手向上一指:“听见了没有?开枪,串糖葫芦。”
队员们抬头瞅着房顶,冲着走动的位置,砰一枪、砰一枪,只听扑腾一声、扑腾一声,敌人中弹倒地哀叫不止。
五雄气得大叫:“机枪准备,上房进攻;石源,你带人从大门突进,来个双管齐下,看他王杰三还有何计可施!”
鬼子趴在房檐内,机枪“嗒、嗒、嗒”地向北屋射来,宽厚的墙体钻出一个个小眼,发出“吱哟、吱哟”地响声;子弹穿过窗户,打断的窗户棱子哗啦啦地乱掉;嗖嗖的子弹打在门上,擦出一溜溜火花。队员们站在墙旮旯或趴在炕下毫发无损。全明在西厢房看到敌人的机枪不停地射击,牙一咬,拧开手榴弹跨出屋门,甩手投向南房顶,“我让它叫唤。”一声爆炸,机枪停了。刚回到屋内,听到‘当、当’地砸门声,“哐当”一声门开了。全明说:“不好,上刺刀。”一招手和虎子来到大门洞旁边,借着敌人手电光看到两个伪军来到近前。全明抢前一步,用刺刀一挑伪军的大枪,顺势把枪托向前一扫,狠狠砸向伪军的太阳穴,反手一回,出枪刺向另一个伪军。跟在后边的虎子,牙一咬向前一窜,出枪刺倒头一个后退的伪军。二人刺刀一抽,冲向后边督战的鬼子,只见鬼子手电筒一扔,伸手去抓枪。全明、虎子手疾眼快,持枪一个前冲,刺进鬼子的胸膛:“去你奶奶的吧!”全明骂着,两人手一较劲,刺刀一挑,推着两个鬼子退到门外,鬼子疼得哇哇直叫。胡同口的机枪射手,下意识扣动了扳机,“嗒、嗒、嗒”子弹穿身而过,两个鬼子兵身中数弹倒在地上。
五雄用手电一照:“啊!”的一声,抬腿把鬼子射手踢了一溜跟头。“饭桶、饭桶!”接着又是一脚。
五雄吼道:“炮兵准备。”
“你不是说他们累了嘛,没让随队出发。”胖翻译说。
“胡说,大大的混蛋!立即出发,赶快把炮运到,把院子给我炸平!炸平!”五雄像条疯狗,大声狡辩,发出了命令。
“是是是。”胖翻译不住地点头,派人赶回据点。
五雄气得浑身发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村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满屋的烟尘直往外冒,呛得队员们不停地咳嗽。
王杰三一蹿站起来:“不好!五雄停止进攻有一刻钟了,一定是派兵寻求增援,不能再等。另外,如果天一亮,我们再想突围就难上加难了。走!突围,都跟在我身后,不准出音。”来到院内,朝两厢房一挥手,全体队员走出屋子。
“队长,胡同口有机枪,能行吗?”二蛋子问。
“没事,全明,你跟在我身后,一旦我失手,你就手榴弹开路。”
“明白,放心吧队长。”全明握着手榴弹,紧跟在队长身后。这时王杰三靠近门口,说道:“把死鬼给我拉开,不准出音。”王杰三双手打开驳壳枪的扳机,侧身向外一蹿,同时两把驳壳枪响起。随之,手握机枪的鬼子中弹而亡。“快!往外冲。”队员们一阵惊喜,沿着两边墙根,如猛虎出笼冲出胡同。王杰三赶到胡同口,向身边的队员说了声:“捎上鬼子的机枪。”大家一边向房顶和追来的敌人还击,一边向西跑去。在刚刚迈进庄稼地的一刹那,王杰三忽然想到对门的郭书记,便问:“书记冲出来没有?”一看没人作声。王杰三一愣,说声不好,立即下令:“一班向村南,二班向村北跑步前进,杀回村子,救出书记,得手后高喊两声‘冲锋’原路返回。给我!”王杰三伸手夺过队员手中缴获的机枪,说道:“三班跟我上!”返身冲回村子。
星光之下枪声大作,机枪“嗒、嗒、嗒”地扫向迎面追来的敌人,鬼子在不停地哀叫声中中弹倒地。这时,村子南北两个方向的枪声也激烈地响起,追到村口的敌人,受到三面反包围的夹击,一时也乱了阵脚,只好分头迎击。黑夜里子弹横飞,划出一道道亮光,有五六名队员已经负伤。突然,北边队员进攻的枪声停了,有一名队员大声喊道:“队长——队长,北面已发出‘冲锋’的信号。”王杰三听后说了声:“撤!”
队员们边打边撤,突然王杰三的左胳膊一垂,机枪响声停了,刚跑了几步,架着他的一名队员感到手上黏糊糊的,一看是血,惊讶地喊道:“队长,你负伤了?”王杰三用肩膀向他一撞:“别声张。”接着喊道:“手榴弹伺候。”随即,一颗颗手榴弹投向敌群,在爆炸烟雾的掩护下队员们乘机钻进村边的庄稼地,焦急等待着继峰书记的到来。
听到动静,看到气喘吁吁的郭继峰和队员们快步赶来。王杰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手一指:“全明,你负责断后,其他队员迅速向西转移。”
“让你们担心了,谢谢大家。”郭继峰边说边擦着脸上的汗水。
“哪那么多客气话,快撤。”王杰三催促着。五雄见此发出命令:“全部出击,给我追!”
一伙疲惫不堪的伪军,乱哄哄地尾随在鬼子后边,不肯向前。五雄见状怒气大发,大声吼叫着:“给我冲,不前者格杀勿论,死了死了的有。”挥手一刀劈向了一个伪军。敌人拥挤着边射击边前进,来到庄稼地边,打开手电筒寻找目标。
全明下令:“打!”一阵枪响,手电亮处,一个个敌人中弹倒地。
黑乎乎的夜晚,面对一片庄稼地,敌人找不到进攻目标,一阵盲目的射击后,停止了进攻。全明见时机已到,下令:“撤退。”转身跳入交通壕,一阵奔跑追上了队伍。
“书记,您怎么没跟上来呢?玉兰问。
“咳!别提了,我听到枪声,就起身来到门口,向外一望,大街上正在混战,不知区小队突向何方,意图不明,也不便盲动,待到西边激烈的枪声响起,才从院中的西后门跑出。刚出胡同就遇上北面包围上来的敌人,正要转身返回,就听到前面的枪声响起,子弹不停地射向敌人,鬼子忙掉头迎战。乘此机会,我绕过敌人,快步赶到我方阵地,在队员们的交替掩护下,才得以脱身。”
来到安全地带,郭继峰说:“大家停一停,稍做休息。玉兰,你马上给队长和伤员包扎伤口。”玉兰一阵忙碌,给伤员包扎完毕,由队员搀扶着王杰三,赶回小留屯的西碱河,大家坐下休息。郭继峰一看队长的伤处血流不止,拽起衬衣用牙一咬,“刺啦”扯下一缕布条,把王杰三负伤的胳膊紧紧勒住。接着检查其他队员的伤情,看看并不严重,说道:“长林,你负责送他们回村隐蔽疗养,通知老村长安排照管,另外赶制一副担架马上带回。”
郭继峰扶着王杰三,感到他身子在颤抖。一指二蛋子:“你拖住队长的胳膊,不要乱动。队长,坚持的住吗?”
“没问题,放心吧,战场上折胳膊断腿的有的是,这算得了什么!”
一个时辰的工夫过去了,不见人来。郭继峰心中焦急,坐立不安,不停地走动。这时,抬头一望,只见两个身影扛着担架,一溜小跑赶来。
“书记,我回来了。”长林说。
“好!天成、金亮你俩把队长抬上担架,玉兰、二蛋子随我一起出发。”
眼看着:
队长深夜离去,队员心中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