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了大半天了,怎么还是这一页?”
星语猛地一震,猛地翻了一页,抬起头,看到扑闪着大眼睛的欧阳浅,尴尬地笑笑。
“发呆嘛——”星语有些心虚。
欧阳浅把胳膊肘压在星语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戳了戳星语的脸颊,语气调笑般地说:“双颊绯红,瞳孔放大,睫毛闪烁,嘴角无意识上扬——”
说着,顿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拍拍星语的肩膀,凑近星语的耳边,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是发呆呢,还是发春啊?”
欧阳浅也不等星语反驳,理了理微烫的棕褐色长发,对着星语妩媚地眨巴着眼睛,就踩着凉鞋走开了。好一会儿,星语都还能闻到欧阳浅身上玫瑰和麝香的味道。
星语有些懊恼地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明明一遍遍说服自己不要在意范予昕,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走的神。
低头看了看杂志下压着的草稿纸上一个个越写越小的“范予昕”三个字,莫星语泄气地趴在桌上,拿钢笔使劲地划掉草稿纸上的字迹。
也许是回程车的班次延误了,一直到晚自修,生物组都没有回来。星语本就有些心神不宁,加上许安一个劲地在一旁碎碎念,星语对着空白的作业本,简直欲哭无泪。
“这节课下课陪我去学校大门口拿包裹呗?”
晚自修上到一半,许安猫着腰凑到星语的脚边,戳了戳星语的小腿。
“包裹?”
“我未来的男人啊。”
许安说的很自然,倒是星语有些一惊一乍,
“你去不去啊?”许安又戳了戳星语,觉得星语的皮肤越来越好了,软软滑滑的,像冰淇淋。
“不……不了吧。”
星语也不知道自己矫情个什么劲儿,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发疯了转圈的旋转木马,一颠一颠,有些发热。灼热的温度一点点侵蚀着星语,那种有点甜密又有点酥麻的感觉,又让人上了瘾一样的沉溺。
许安又猫着腰回到座位上,看着口水都快流到备课本上的值课老师,觉得自己不搞点事情都对不起这么好的作案条件,嘴角抽了抽。想了想,许安拿出桌子里的小镜子,确定自己没有掉妆,才啧啧地收起了镜子。
星语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自己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吧。
似乎只要走廊上有一点声响,她都能想象出,他斜背着烟灰色的书包,走在生物组最中央,从楼梯口走来,步子有些轻快,但是眸子里有光。而她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心满意足地追逐着那一束光,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被抓的皱巴巴的裙子上全是手心的汗。
是啊,喜欢。
星语一直都记得,魏伊人说,喜欢是不问归期。
那天,星语看到魏伊人拿着手机发呆了一整天,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娇羞,魏伊人说:“阿深刚刚打电话来说,今天回来。”
魏伊人的办公桌上有很多书,最上面的是雷蒙·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下面的是阿兰·德波顿的《旅行的艺术》,再往下星语就看不到了。
“阿深?”
“我丈夫。每次出任务,他都在凌晨三点半离开。”
“为什么?”
“阿深是个军人,他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那为什么是凌晨三点半?”
“这个时候,人睡得最沉。阿深不知道,他走的那些晚上,我从来都是彻夜的失眠。”
“可是,这样你都没法送他离开。”
魏伊人拿起桌上的书,轻轻地翻动着,“《漫长的告别》里说,道别等于死去一点点。所以,我们只说好久不见,不问后会有期。”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他平平安安,不要因为匆忙而出什么意外。他不说归期,是怕万一有这么一天,我空欢喜。我觉得吧,喜欢一个人,不问归期。”
“为什么不是爱?”
“我当然爱他,但有些时候,我喜欢他。”
“魏老师,我不明白。”
“莫星语,你还小啊。”
那天,魏伊人终究没有说明白。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星语渐渐习惯了烈酒的辛辣,才猛地发现,香港的月亮并不适合拿来思念。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喜欢一个人,情到浓处是相思;但爱一个人,如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星语支着脑袋,朝窗户外面看去。窗外的月亮从树梢掉到草丛里去了,星星像是粘在树上,很亮,很亮,远远地看,像极了一树烈焰繁花。
不问归期?
可是如今,她哪里忍得住不问呢?
或许是她还不够喜欢他?
想着想着,星语无端觉得自己渐渐平静下来了,躁动了一整天的荷尔蒙也不再像早上那么咄咄逼人。看了一眼挂钟,九点三十五,离晚自修结束还有五分钟。
【范予昕,你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