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到音乐教室的时候,离上课铃响都足足过去了五分钟。
星语趴在门板上,里面似乎是在放音乐。她早上就计划好了自己音乐课偷偷找个角落坐下。可如今,估计要被逮到最前头去了。
星语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许安。
“看我干嘛?你比我高,天塌了也得你顶着。”
没有路上的沉闷,许安站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转过头自个儿发呆去了。
教室里的音乐似乎一直在放,星语没办法,锁着眉头,闭上眼,伸出手,一点点地朝着门把手靠近,心里默念“听不到我,看不到我……”
诶?
星语有些奇怪,这手也伸出去有些距离了,怎么还没碰到?
再往前伸了一点,怎么不是平的?还有点暖和?嗯,比木头要软一点?
戳了几下,星语突然反应过来这貌似不是门,而是——
“星语,你干嘛呢?”一旁的许安才发呆一小会儿,就看到星语使劲地戳着站在门口的纪老师的肚子,感觉这妮子简直连带着把她的脸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星语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戳到一个人了,可她哪里有胆子睁开眼睛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那个人,看到许安一脸惊悚的表情,有了猜测,心里直呼楼下的土地公公快收了她。
“你们迟到了。”温润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星语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就想往里面钻。
因为是上课时间,纪亦没有心思和星语打趣,说完话也就让开了身子,往讲台走过去。
教室最后边恰好还有两个位子,星语拉着许安溜到后头,根本不敢看前面的纪亦。
“狒狒,你强的!”坐在星语前面的季沛寅侧过半个身子,一脸幸灾乐祸。
“不要叫我狒狒!”星语压低声音,伸手掐了季沛寅一把。
季沛寅和星语两户家里住同一栋楼。一个是底楼,一个是顶楼。小时候,两个人一起骑着自行车,拿雪球砸别人家窗户,没人的还好,要是刚好被抓到,就看谁骑车骑得快能逃走了。
其实呢,邻里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也不会说一句重话,更何况,看到两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什么火都撒不出来了。还真别说,虽然长大的季沛寅成歪瓜裂枣了,小时候的他还真的是惹人喜欢。
莫星语和季沛寅两个人聊得来,从小到大也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关系自然亲近些。
“猩猩不就是狒狒吗?”季沛寅看着星语恼羞成怒的样子就乐呵,本就圆的脸这一咧开嘴就成万圣节南瓜了。
“你还别说,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你这闭上眼睛的时候,门就开了,纪老师也是贼得很,就看着你戳了好几下也不出声,我在里头笑得啊,诶,那叫什么,啊对,涕泗横流——”
“你有完没完,就算你那眼睛是5.2,不还就针眼那么大嘛。”星语不满地嘟着嘴。
“诶,对了。狒狒,纪老师有没有腹肌啊?手感怎么样?”季沛寅贼贱贼贱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话说这是不是咱们小狒狒第一次——”
星语好不容易缓和下去的脸顿时又红了,赶忙想打断季沛寅没脸没皮的话:“反正比你那三层厚的肚子手感好。”
季沛寅不乐意了,动作幅度大了一点,凳子连着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兹——”
不出意外地,星语这边又一次被抓包了。
“莫星语,你们那里怎么了?”,哪怕是比其他人要熟,星语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乱上课秩序,纪亦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强忍着情绪了。
可是季沛寅哪里听得出来,觉得看莫星语吃瘪就跟喝了养乐多一样,站起来就说:“老师,刚刚莫星语说你的腹肌摸起来手感好——”
话音刚落,全场死寂。
一秒、两秒,星语暗自在心里数着数。
突然大家都很默契地大笑起来。
“套路,都是套路——”星语腹诽着。
星语觉得最近自己丢脸丢的实在有点多,肾上腺素都快被榨干了。
她本想站起来解释,可是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尴尬,再抬头看到纪老师直挺挺的视线,顿时整个人就有点撑不住了,只得拉住季沛寅往凳子上拽。
纪亦原本还想着万一生气了把小姑娘吓哭了怎么办,可是听到这句话,再看到星语那红得像煮熟的虾一样的脸,没成想,竟然噗嗤笑了出来。
等大家笑够了,星语埋着的头都快贴到地上了,感觉自己真真是半截埋在黄土里的人。要不是许安拉着,估计她早就从窗户溜出去了。
“品味不错。”最后,纪亦张口来了这么一句,班里再一次笑成一团。
那天的音乐课怎么结束的,莫星语真的不记得了。总之,从那以后,一直到大学毕业,无论上什么课,就算是台风、地震、海啸,星语都是最早到的那个。
“下课——”纪亦的语气没有了先前的戏谑,仍旧是一贯的温和,温和到让星语忍不住嘀咕一句“衣冠禽兽”。
“莫星语留下。”
果然,衣冠禽兽……
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果然,一群衣冠禽兽……
等到人都走光了,星语低着头,挪着步子走到纪亦面前,完全不想知道纪老师现在的表情。
“纪老师,我下次一定不会迟到了。”
嗯,想来想去也就这句话是自己打的腹稿里还算说得出口的。
“没怪你。”
纪亦笑着,可是星语怎么看那笑容怎么觉得寒碜。
“上次说请你吃饭,今天下午也放假,等下一起出去,吃完我送你回家。”
纪亦收拾好钢琴上的琴谱,起身拍了拍衬衫本就很浅的褶皱。
“啊?”
星语泪腺都快打开了,差两滴眼泪就圆满了,没想到纪老师压根就没在意上课的事,硬是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这样一折腾,鼻头酸涩得愈发厉害,星语不觉间有些委屈,怨念地看了纪亦一眼。
“怎么了?什么表情?”纪亦笑得更加明显了。
“没表情。”
“走啦——”
悠长悠长的走廊里,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前、一个后,一个穿酒红色衬衫、一个穿黑色吊带裙。
那个时候,天应该是放晴了一点,也好像有了一点阳光。因为,地上的影子似乎是交织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