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大院就在道路的尽头。
远远望去,耸立高墙内屋舍俨然,古树参天,只离大魏王宫不过一道街的距离,近若咫尺,按照二十一世纪的地段论,白家就是北京长安街边上的大四合院。
一栋房子就价值不菲,可见白家还真是富得流油。
秦天明心里活泛了起来。
看来跟着白清秋混真没错,跟着这么一号大商人,以后肯定少不了赏钱,等赚足了钱就算找不到他二舅,找个能生孩子的大屁股老婆应该不是问题,再找俩暖被窝的丫鬟,小日子还不得美滋滋?
愈是靠近白家大院,一众人就忍不住回想起来数月之前他们跟随小姐前往边境贩马的境况,当时他们足足五十人意气风发,誓要给大魏带来边境最雄壮的战马赚上一笔,没想到这次出行遭遇马贼,五十余人死了大半,马匹野狼都跑了干净,只剩下三五个胡人还有一堆粮食。
幸好进城之时秦天明带着他们打跑了牛二出了口气稍稍挽了一些颓败的士气。
卸下马车,一众家将领了赏钱谢去,有白家家仆护着白清秋回屋歇息,安腾则领着秦天明和胡女杜莎穿过林场小道来到正房近处的别院,找了一栋收拾干净的又命人给秦天明送来被褥和生活用具,嘱咐他酉时小姐在正厅摆餐,让他届时切勿别忘过去。
秦天明嘴上答应,等安腾走了,他掐着手指头回想了半天才记起古时的酉时好像是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此时正值深冬,太阳即将落山,大致推算,太阳落山天黑之时大概就是五点聚餐的时间。
窗外夕阳西垂,隐约挂在地平线处,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一路奔驰总算闲暇下来的秦天明总算放松了肌肉四处溜达.
他居住这栋别院距离正院只有十几丈距离,两者由一条鹅卵石铺垫的小路连接,路侧种着冬青,树木盆栽虽有枯黄,但都修剪的整整齐齐,可见主人生活细腻,居住的屋舍是砖木结构,地扑木板,墙刷白泥,虽不比二十一世纪的屋子,却也是整齐干净。
只是有个尴尬的情况,那就是秦天明去哪儿逛,哪怕是上茅厕嘘嘘,那胡女都是半步不离的跟着。
看她模样压根就没有一点害羞之意,笑吟吟的样子反倒让秦天明老脸通红。
收紧腰带的秦天明找了半天板凳也没找到,只好入乡随俗盘腿跪坐在软塌上,倒是那胡女毫不拘泥礼节,踞坐地上,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
“你的家乡在何处?”秦天明率先打破寂静。
杜莎面露怅惘色彩,依旧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原官话回道:“在大山和草原。”
“哪里的大山和草原?阴山?贺兰山?呼伦贝尔大草原?”
“.......”杜莎脸上的怅惘立即被更大迷茫代替,显然她只知道自己的家乡有草有山有牛马,并不知她世代居住的地方是什么位置。
秦天明摇头苦笑,暗骂自己还没有转变身份,呼伦贝尔大草原是现代人称呼,就算杜莎真的住在那里,现在肯定也不叫那个名字。
胡女杜莎沉寂一阵,反问一句:“你,家乡,在哪儿,我感觉,你和我一样,都是离开家乡飞翔的鸟儿。”
秦天明暗道杜莎的第六感还挺敏锐,不过想她一个居住草原的胡女,对中原大地一概不了解,由于杜莎和他一样也都是不属于这里的人物,他也就没了掩盖的必要,直言道:“我的家在黄土高坡......”
“很远吗?有多远?有草原那么远吗?”胡女杜莎扑闪扑闪的砸着蓝色的眼眸,看的秦天明又是一呆,忙低下头掩饰道:“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不是距离上的概念,是时间上的,你懂吗?”
说罢,秦天明兀自己个儿摇头苦笑:“算了,你怎么可能懂呢?”
“不!”不曾想胡女咬咬嘴唇,直扑入他的怀中。
峰峦叠嶂软软挤着,修长的美腿直接挂在他的身上,樱唇却是大胆的雨点一般落在秦天明的侧脸,耳边听得她的呢喃:“我懂,我能感觉到。”
秦天明被她丰润的身躯贴着,口干舌燥,浑身炽热,大感吃不消。
正待他快要只撑不住犯错误的时候,门外却陡然响起安腾的呼喊声:“兄弟时间不早了,快收拾一下用餐啦!”
秦天明翻身而起,胡女杜莎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脖子上,还是秦天明歹说好说费了半天口舌,杜莎才撅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跃下身来,小手却死死的牵着秦天明的衣角跟在后面不撒开。
带着个小拖油瓶,秦天明跟上安腾步伐来到白家正厅。
本以为白家家大业大会有很多人聚餐,走近了才看到偌大空旷的大厅上只摆着一张梨花圆几,白清秋背西向东左,左手边坐着个半大的男孩儿,其余座位空空并无人落座,除此之外便是五六个仆人侍女侧立一旁端茶倒水。
不等白清秋起身招呼,胡女杜莎直接旁若无人的盘腿坐在了安腾的一侧,白清秋身后的那个俏婢凤梅微蹙正要训斥这不懂规矩的胡女,却见秦天明一脸坦然好像一点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
白清秋此时万事缠心,她素来也不怎么讲究这些俗套的规矩,不看胡女,她挥起秀手招呼秦天明:“秦先生,请落座。”
白家小姐如此客气,秦天明也不是不懂礼貌的人,他施然一笑忙打招呼:“白小姐好,白公子好。”
白清秋闻声一愕,坐在一侧的男孩儿也是回过头来。
这小孩儿生的圆脸大耳,唇上绒毛未退,一脸悲戚,眼珠哭的通红,抽抽鼻子想要说话,眼眶下又止不住哗啦啦流出眼泪。
一旁的安腾拉过秦天明的手小声说道:“那日喂你食物的老妇是白张氏,是白家老仆,这小孩儿是她唯一的孙子,叫张耳,这小子生下来耳朵就大,大家都唤他小耳朵。”
耳朵大,叫小耳朵?
这是在说绕口令吗?
秦天明不由回想起那日方才醒来之时老妪给他送来的热饭,同时又想起她惨死在自己身前的一幕不由哀叹一声。
同时,他隐约好像在哪儿里听到过张耳的名字,皱眉思索半晌想了半天,还是白清秋的话让他收回了思绪。
“方才城门一事,多亏秦先生及时出手,狠狠教训了牛二那混账替我白家出了口恶气,我白清秋敬你一杯。”
白大小姐极为爽快,说话间便举起一盏漆杯,杯中斟满酒浆,扬起粉颈一饮而尽。
她似乎不不善酒力,清酒入喉粉白的秀颈立即蒙上一层红晕,呛的她连打几个咳嗽。
秦天明急忙回敬一杯,同样一饮而尽,同时连连说道:“大小姐千万别客气,也千万别再那我当外人,小姐不但在冰天雪地中捡回了我这条烂命,还赏给我一口饭吃,此等大恩大德秦某没齿难忘,再说了,不好好混你咋能给我开工资娶媳.......”
白清秋没听清他后半句说什么,径直举起斟满酒的杯子又是一饮而尽声。
连续两杯酒下肚,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敬酒了,看来这白家小姐似乎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
秦天明住嘴偷眼打量,果真看到那张绝美的脸庞上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泪光。
想起从边境回来的一路上,哪怕是遇到马贼损失惨重甚至连她自己都差点丧命的的那个夜晚,白清秋都像个正常然一样神态俨然。
秦天明本还惊奇她一个女人的稳重,如今看来她只是善于隐藏自己的心迹,哪怕她心中难过的要死,可是为了稳住商队军心,她愣是一点没有表现出悲恸失落来,直到回到了大梁家中,满腹的委屈和无助才随着两杯酒水露出了一丝。
但是那也只是一丝。
坚强的女孩儿紧紧咬咬嘴唇,收起无助,放下软弱的她转瞬间又恢复了女强人的模样,挺起腰肢吩咐安藤道:“安管家,晚宴过后你便去库房领上一些金饼铜钱去那些牺牲了的兄弟家中好生安抚,妻儿老小一定好生安置,绝不能让那些替我们卖命的兄弟寒心。”
安腾怅然点头,道:“放心,小姐,我心里有数,只是....您也清楚,库房里存下的资金大都被用作此行边境买马买奴隶买野物了,剩下本就不多,若是拿去,府库就空了.......”
“全拿出去,善后那些死去的兄弟!”白清秋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钱没了可以再挣!人心散了就再也不可能收回来了!只要我还在,人心还在,我白家就不会倒!”
安腾心中感动,抱了一拳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白清秋轻点下巴,接着招手叫来身后婢女,道:“小昭,等会儿你去老爷留下的库房里去找那两颗十几年前从燕国辽东收来的野山参,锦盒包好了给武士行会的蒯大侠送去疗伤,他为了救我性命胳膊中了马贼一剑伤势不轻。”
被称做小昭的婢女姿色上乘,一双乌黑的眼睛闪烁着机灵的色彩,她轻轻点头碎步迈开退到后堂,估计是取什么野山参去了。
秦天明见状,只想那姓蒯的白白占了便宜,明明是他替白清秋挡了一剑,却被那小子抢了功。
再看白清秋提到蒯剑之时双眸之中依旧带着感激,看来她对那蒯剑应该有点情义,此时秦天明若是辩解是他替小姐挡剑,倒有点抢功的嫌疑,而且白清秋八成也不会信。
想到此,秦天明收起心思,平视白清秋,朗声一笑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能吃白饭啊,大小姐有什么活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