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这等不要脸的勾当即便是再多利润,白清秋也是不屑为之。
白奎也知道白清秋不干那种下三滥的事情,这一条也只是白奎扔出来的烟雾弹,真正致命的还是他所说的第二条规定:限制大梁城内的贷钱贸易。
这条规定初听起来或许没什么稀奇之处,可若是与近日白清秋屡出风头的声势联系起来去想便能立即明白,白奎这一招正是冲着白清秋去的。
只要白奎限制贷钱贸易的建议实行开来,那便彻底刨了白清秋崛起的根脉。
最气人的还是白奎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明显是为了施展阴谋对付,偏偏他又是如此的正义凛然装腔作势站在国家利益的层面向白清秋施发压力,直接站住了正义的制高点。
秦天明不由暗暗心惊,这才意识到白奎这个老狐狸是多么的狡诈,只是随便两句话就把白家逼到了绝境。
更可怕的还是周围一众商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些商人虽是视财如命却也懂得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在大魏危亡之际让他们放弃既得的利益的虽有些不舍,但他们咬咬牙或许也会做出让步听从白奎的指挥行事。
一旦大梁商人团体站到了白奎的阵营,那么白清秋和秦天明所有的努力毫无疑问都会付之东流,刚刚积攒的家业瞬间也会变成飞灰。
必须要反击,决不能白奎占据主动!
秦天明与白清秋同样着急的眸光撞在一起,同时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二人更知不能坐以待毙。
白清秋暗咬银牙,摁下案几飘然起身,激起四周注目之时冷哼一声说道:“听闻白会长方才一番言论,小女子甚为触动,尤其是那句大梁城到处都是无耻的黑心商人之言更是发人深省,只是小女子有些疑问想要问白会长,您说这大梁城最大的黑心商人是谁?”
白清秋话中有话,饱含深意。
熟知白家内情的大梁商人见白家正统的大小姐第一次出来怒怼白奎,大家纷纷以揶揄的目光看热闹一般望向白奎,倒要看看这位窃取别人家产的最大的黑心商人该如何作答。
白奎比想象中的还要老奸巨猾,明知白清秋是冲着他来的,他那张沧朴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怒色,淡淡一笑之后平静回道:“大侄女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就是没什么意义,不管谁是黑心商人谁不是黑心商人那都是之前的事,今日我等要商议的是在大魏危难之际以后该如何去做,只要日后大家放弃各自的小利,为了国家存亡计,那么大梁城便再无黑心商人,大家都是保家卫国的正义商人。”
低头不语暗自聆听的秦天明听到此心头不由一震,暗骂这老贼实在狡猾。
这老贼一番言论连消带打,依旧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把白清秋糊弄过去,白清秋虽说是个聪慧睿智的人,但和这老贼斗嘴明显是落在下风。
白清秋心中亦是一震,顿时有一种无所反击的无力感,好在她足够聪敏,趁势又迫着说道:“白会长此言大义凛然,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事不明,方听你说大梁商人再不许借出利贷,可据我所知,这大梁城最大的高利贷商人就是会长你了,不知关于这一点会长你又作何解释?”
数十双灼灼的目光下,白奎昂然一笑道:“这正是老夫接下来要说的,从今日起,我将全面关停所有的高利贷生意,再不借款,也不收债。”
此言一出,全场立即哗然。
任谁也确实不曾想到像白奎这般嗜利如命贪心如狼的人竟会选择自断臂膀断绝财路,要知白奎治下产业将近一半者都是与高利贷有关的,若是停了全大梁的高利贷产业,别的商人会有损失,可是损失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白奎。
白奎此举充分展示了什么叫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为了对付白清秋他可真的是下足了血本。
白清秋显然未曾预料到白奎会以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与她同归于尽,暗自惊骇时已是震的说不出话来。
心乱如麻的她呆矗在原地,幸亏有面纱轻掩住她面色的愤怒和茫然,可饶是如此,众多商人也都明白这位年芳二十的白家大小姐决不是白奎的对手,两人之间以权谋狡诈论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怪不得白奎当年能以釜底抽薪之计将白家做空,如今看来,这厮的狡诈程度更在秦天明预料之外。
秦天明眼看着白清秋孤身可怜的被白奎压住一头,有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满却不知如何说起,心下心疼的他忍不住拉住她手腕处的衣衫同时顺势赫然站起。
白清秋的冷眸愕然的望来直直的撞上了他坚定的目光,本还心乱如麻的白清秋心头忽的多了无穷的力量,她轻抿嘴唇默默退到秦天明身后,宛如一个躲在屋檐下躲避狂风暴雨的娇雀儿。
一米八有余颀长孔武的身板挺起身的瞬间便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大多数知道秦天明名号的人都屏住呼吸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风头正盛的白家家将到底该怎么替白清秋挡住白奎,没想到白奎望见秦天明起身之后还不等他说话先一声喝道:“好狗胆!谁允你站起来的!你什么身份?!居然也敢在此处落座,来人呐,给我轰出去!”
众人听白奎仗着身份欺压,不由鼻喷冷气表示不屑。
秦天明更是岿然不惧,他将背上的宽刃大剑解下‘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巨剑重力压下甚至震的整屋的地板轻颤了几下,他怒目圆睁,冷然低喝:“不怕死的都过来!!”
一众白家家将早就听过秦天明的名号,亦知他暴打牛二以及力挫大内武士的事迹,此时又见他手中宽剑杀气腾腾震人心魄,一双泛着杀光的眼珠又是如此骇人,本想靠近的家将禁不住刹住脚步,愣是被秦天明的煞气给镇住了。
白奎眼中寒芒一闪,不再强行命令家将硬来,却是劈头喝道:“没规矩的东西,我与你主子说话何曾轮到你站起来插嘴?你一个既没军功又非魏籍的异乡人也敢在大梁撒野!?”
秦天明暗道老贼真他么奸诈,随便一句话便将她的身份抖落出来引起周围人的排外情绪。
好在秦天明已对白奎的狡诈程度有了大致的估计,不至惊慌的他只是轻轻一笑道:“白会长此言差矣,以秦某不才而论如今天下乃是大争大乱之世,世间不知多少大才都是良禽择木而栖,真正长了眼睛的人绝不会介意有才之人身份低下,想那商君入秦之时在大梁不过是个小小的丞相家臣中庶子,后来也不是掌管秦国大权变法强国一举将弱小的秦国变成天下强国?想那乐毅入燕之时也是籍籍无名之辈,可燕昭王礼贤下士重用乐毅,乐毅率领五国联军几乎灭了齐国立下不世之功?如今秦某虽不敢比拟商君乐毅,却也暗忖有些本事,在下虽非魏国本土人士,却也想良禽择木栖来魏国建一番功业,难道在白会长口中我等外来人均不能任用喽?倘若真的如此,我看大魏也不足侍奉,亡国之日亦是不远矣!”
秦天明抑扬顿挫,有礼有节,话语之间虽是揭开了魏国痛失人才的伤疤,可他说的却也是在理,众人听得不由暗暗点头,孟云贵更是直接带头鼓起掌来连声叫好。
白奎眼中射出厉芒,心中已然动了杀念。
像秦天明这般英雄人物若是留在白清秋身边迟早是个祸害,更让白奎心悸的是秦天明在气魄上明显比白清秋高上好几筹不止,随便一句话不但将他的进攻消弭于无形,更是反咬一口将不重人才的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白奎忙挥手一笑化解道:“老夫见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出口成章便敢与商君乐毅、为比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若是有能耐便去战场上杀敌立功逞威风,何必屈居在大梁闹市埋没能力。”
秦天明话锋不退,迎头赶上道:“秦某在大梁只为报答小姐救命之恩,待帮小姐创下一番业绩,秦某堂堂男儿定登庙堂上战场立下不世之功。”
白清秋眼眸露出迷醉怔怔的望着秦天明宽阔的背影,白奎只是更加阴沉的望着秦天明的脸。
秦天明也是油然不惧的与白奎直直对望,只是在两人对峙的目光中显然还有一双柔媚的目光似惊似茫的望了过来。
秦天明暗道不妙,感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来自于白奎身边的婉夫人。
方才秦天明为了白清秋强行出头暂且忘了婉夫人这档子事,这时他才猛然想起婉夫人好似认出他来了,毕竟那天晚上他与婉夫人长长抱在一起,以女人独特的敏锐的感觉很有可能在秦天明开口之时就认出他来,只是她还不敢确定而已。
倘若此时婉夫人爆出他就是那天晚上的窃贼身份,甭管他嘴巴多好使都没决不能挡住白奎的怒火,今晚上他也休想离开这半步。
想到这儿的秦天明头发发麻,暗暗后悔方才不该那么冲动的冒出头,若是婉夫人此时将他指认出来岂非要坏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