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夫人的如丝的媚眼确实在周围饿狼一般望着他的男人身上绕了一圈,梨涡浅笑的她很快就匍在比他挨了一头的白奎肩头小声耳语起来。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秦天明,估计她也绝不会想到那晚上盗了白家钱财的窃贼如今正堂而皇之的坐在这大厅之中。
白奎空出一只手搂着婉夫人的腰肢,迈步上前毫不客气的坐在东乡的首座上。
其余商人纷纷起身作揖,白奎也只是淡淡的挥挥手,高傲自恃的他确实爱出风头,即便今日在坐的诸位都是一样的商人身份,可白奎依旧仗着家财势大对众人颐指气使,放佛他就是大梁商界的无冕之王。
众多大梁商人似乎也习惯了白奎这般狂傲跋扈的样子也是见怪不怪,一番客套的招呼寒暄之后又一次纷纷落座。
这时,大部分人都将目光齐聚在首座的白奎身上和靠在他身侧丰润的婉夫人身上,八卦心思燃烧之余也在暗暗揣测他今日把众人叫来的目的。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座的都是精明的商人,更熟知白奎本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今日把大家聚在一起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众人屏气凝神的齐齐望着白奎,静等他呷了几口热茶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秦军又来了。”
包括白清秋和秦天明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以为白奎会说和生意有关的事宜,却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国家大事。
在众人稍微不解的时候,白奎粗眉大皱,痛心疾首的叹气道:“那虎狼秦军实在可恨之极,自嬴异人上位吕不韦为相的三年时间里,秦军连连出兵进攻我三晋大地,前年蒙骜大军攻伐韩国,取了成皋和荥阳,将韩国吞噬的只剩下残垣断壁,去年蒙骜进攻赵国,趁着赵国疲敝一连攻取狼孟、榆次三十七城,王龁更是重新攻占了赵国上党郡,硬生生又给秦国扩充了一个太原郡,秦国的国土已经深深的插进三晋大地的心脏,更过分的是,老夫刚刚得到消息,由蒙骜率领的秦国大军就在前日攻取了大魏高都和汲县两座城池,兵锋直指大梁而来!”
虽说众多商人凭着各自的信息网早就听到了一些关于秦军攻魏的消息,可是如今听白奎讲述魏国丢失重城的消息,众人还是不住的倒抽冷气,愁眉紧锁,悲哀的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秦天明呆在角落静静的观察着,发现在提到秦军进攻的时候,这帮魏国商人的脸上并无多少国土丢失的痛惜,更多的则是对前途未卜的恐慌,大多数人都绷紧了心弦去思考何去何从的问题,若是将来真的一天秦军的铁塔踏破大梁城头,他们这些人又能逃往何处?
还有他自己,他又该去哪儿?
是留在大梁等死?还是去咸阳把事情搞清楚?
趁着众人面露恐慌忧心忡忡的时候,白奎细长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忽的赫然起身将茶碗猛摔在地上,以他不高的身板尽可能的发出最大声音的冷喝道:“诸位要清楚,大魏是我们的国,大梁是我们的城,住在大梁的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必须齐心协力保家卫国,这也是老夫今日将众人聚在此地的原因!”
大梁商人们见白奎说的正义凛然,无不神色俱变,就连秦天明也暗自诧异的瞧着义愤填膺一脸正气的白奎,暗惊这老小子居然还有一个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
人群之中只有白清秋一人还是以冷眼旁观的态度看着独自表演的白奎。
别人有可能被他精湛的表演说欺骗,可是白清秋却永远忘不了在她幼时白家遭难青黄不接之时就是那看似正义凛然的白奎以最卑鄙的手段篡夺了白家的家产,白清秋是打死也不会相信像白奎这等小人也会有高尚的家国情怀。
白奎的表演还算成功,他先是以秦军来袭的消息制造紧迫感让心思各异的大量商人不约而同的感到压力,再故意展示出一面爱国商人的模样博取众人敬佩,这两招猛药下完之后,白奎接着又抛出了第三道猛药。
但见他眼眸低垂,一副大气的模样拍着胸脯道:“为救国之难,老夫决计捐出千金助国军费犒劳我大魏军队,保佑我大魏军队在前线能打胜仗,将可恨的蒙骜大军堵在大梁之外。”
难道白奎费那么大劲把大家叫来就是为了鼓励大家为国家捐钱?
秦天明眼含诧异的去望白清秋的眼眸,却见她的眼睛里满是嘲讽的冷色,秦天明瞬间就了然白奎刚才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作秀,他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没有暴露出来。
四个字,静观其变。
秦天明和白清秋一言不发,周遭的商人开始嗡嗡的议论起来。
最令人想不到的还是孟云贵,这老哥是个性情中人极其容易冲动,此时更是满脸激动的忽然拍案而起,粗嗓门大叫道:“干他.娘的秦军!怕个鸟!咱大魏国的男儿也不是好欺负的!白会长说得对,大敌来临之时我等商人更要同仇敌忾,白会长做了个头捐款千金,我孟老三舔脸跟在后面,就捐金二百,除外我孟家铁铺从今天开始不分昼夜打造兵器全数送往前线,我老孟分文不取!”
孟云贵一声吼,声音之大震的案几都在震颤,不免也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坐在孟云贵秦天明见状苦笑无奈的同时只好保持背对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以免露出破绽,可仍旧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柔情的眸子似乎震惊的一直在盯着他。
一侧的白清秋神色自然,哪怕白奎那双阴鸷的眼睛已经在她的脸上不怀好意的扫了许多下,她依旧不为所动默默喝茶。
其余商人或有热血者也随即接二连三的站起身来报起要捐款的数额,剩下一些抠门的商人在这国家危难之际也不敢一毛不拔,只能咬着牙站起来报出要捐款的数额。
几十名商人慷慨解囊,不消片刻记在账上的捐额已达到了五千金的巨资。
难道今日只是来捐钱的吗?秦天明感觉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白奎带头捐完钱之后接着环视一周,以激动感慨的口吻鼓动道:“诸位同道秉持正义,为国捐财款,此时老夫必定如实禀明大王和龙阳君,诸位放心,只要大家同心协力的多挣钱多为国缴税,大王和龙阳君是不会忘了大家的。”
诸人听白奎将堂堂大魏王和如今炙手可热的龙阳君都搬了出来,哪敢胡说只有连连称是。
就在这个时候,白奎终于扯开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真正的面孔,移前一步沉下声道:“既然谈到为国缴税这个话题,那么老夫就多说几句,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大魏国将士论战力不必那秦军弱,只是秦军占据关中沃野和巴蜀天府,物产丰富,粮草充足,所以之前的白起今日的蒙骜、王龁等人才有恃无恐的连年进攻我韩赵魏三国,而我魏国地狭人稠,粮草用度不足,抵御秦军的唯一办法便是我等商人挑起重任多挣银钱多缴税款,以银钱向东方的富庶齐国购买粮食以资国用,倘若我大魏武卒也能像秦军那般不愁后勤保障,在战场上哪里会怕了他们!”
秦天明不得不佩服白奎这个人说话却是有一股由内而外的鼓动力,他的思维之机敏实在是普通人所不能及。
魏军不敌秦军在战场上连连吃败仗肯定是多方面复杂交错的原因,比如两国的制度、将军个人的能力、武器的精良度、战术先进程度以及地形地势等多种情况,可到了白奎的嘴里却偏偏只是因为魏军粮草不足,他这么说分明是漏洞丛生,可他是站在国家大义的制高点谈论这个问题,众人即便是心觉不对却也不好反驳什么。
白奎要的就是全场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并且鸦雀无声的效果,心满意足的享受众人的注视,他又一次开口道:“兵强在于国富,国富在于通商,通商在于交易繁荣,交易繁荣而又在于我与诸位,如今大魏外有强敌入侵,全城人心惶惶,物价飞涨,而一些黑心商人居然趁此机会大发国难之财,囤积粮食高价卖出大赚差价,更有无耻者暗贷钱款以利息取之榨取民脂民膏,此等国难关头实在为老夫所不齿,因此老夫再次提议,在坐的商人无论是谁从此刻起决不许囤积货物买贱卖贵,同时,杜绝一切贷钱活动,恢复百姓生计,振兴商业,这样才能多与国家交纳粮草赋税!”
此言一出,在座的三十多个人几乎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这几个商人或是白奎口中所说囤积货物的奸商,或是仗着手中钱财贷出高利贷敲骨吸髓赚取利息的吸血鬼。
商人本就逐利,几乎全大梁的商人都干过囤积和高利贷的勾当,而且这还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来源,如今就凭白奎一句话就要掐断他们的财路,他们又怎肯甘心?
而,众人之中,脸色最为难看的倒要属白清秋了,白纱罩下的面颊上激起了怒色。
她这时全然明白了,白奎今日召开的这个商人大会的主要目标就是冲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