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熙中学在每年的五月三十一号都会给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举办盛大的成人礼仪式,这也是圣中和宁谐市其他高中的不同点之一。
在这天上午的八点整,学校中层以上领导、高三全体师生、百余名家长代表作为参会人员,统一着装,集中在“东方绿舟”,齐唱国歌,等待仪式的开始。
“东方绿舟”是圣熙中学除了图书馆二楼那个正儿八经的会议室外,第二个中小型会议室,可以容纳差不多两个年级的学生。它单独坐落在学校学生餐厅的右边,是一艘绿色小船的样子。“东方绿舟”一直是专属于高三年级的,这也是圣熙中学多年以来的传统,像他们的“动员大会”、“百日誓师”、“毕业典礼”都是在那儿进行的。而低年级的我们还未顺利获得许可证,至今从来没有在那两扇大玻璃转门上留下自己的指纹。
成人礼仪式持续的时间虽长,但流程其实不是很繁琐。全体高三学生对着大屏幕朗诵诗歌《十八岁的梦想》,拉开大会的序幕。接着,全校全体领导走下主席台,为十八岁的同学们佩戴“成人纪念章”,赠送《宪法》。高三全体班主任在主席台前为盛满同学们美好心愿的许愿瓶封口。文理科班的两名年级第一和他们的两位家长分别代表全体学生和家长发言。另外,教师代表讲述几个宁谐市名人的成长历程,鼓励同学们发奋图强,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并与同学们一起分享励志歌曲《真心英雄》。
然后,张校长开始发言,祝贺同学们进入成年人的行列,语重心长地说:“成人,意味着成长、担当,意味着拥有宪法赋予的全部权利和所有义务”。他引用《资治通鉴》中“德者,才之帅也;才者,德之资也;德才全尽谓之圣人,德才兼亡谓之愚人,德胜于才谓之君子,才胜于德谓之小人”,与同学们共勉。告诫即将离开母校的同学们:“无论今后身居何处,从事何业,位有多高,当以立德做人为先”。最后,大会在全体参会人员齐唱由张校长作词,王老师谱曲的《圣中使命》中落下帷幕。一年一度的“十八岁成人仪式”,既是同学们在高中学习阶段的最后一次德育课,又是对同学们即将走上人生道路的殷切嘱托。
因为学校的大部分领导都在“东方绿舟”参加11届学生的成人礼仪式,我很幸运地躲过了上午课间的跑操。
一卷长长的红毯像结束了暂且休憩的过往,从教学楼一路铺到到“东方绿舟”。
“浅浅,等我会儿啊,”叶梓忆从我手里抢过那条还没打开的抹茶味的脆脆鲨,就跳着前去了。
“诶,你干什么去,我的……”
贴着“第五届圣熙中学成人礼”的拱门下,乔小满露出久违的小虎牙,在橙黄色的T恤下映衬地更白亮了,他手里的农夫山泉矿泉水瓶不自主地在手心的捏撺下甩动着。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于果宁愿在烘热的教室里窝着,也不想和我们下来校园里转悠,看看成人礼什么的。
“啧啧,”林瀚一副“没我啥事儿”的样子,半眯起来的眼睛投向了“东方绿舟”的顶楼,沿着空气攥住的逆光,牵挂的是发呆的憧憬。
“叶梓忆还没有从乔小满的那件事中走出来吗?”林陌这种冷情商动物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竟然正面不改色地咬着我刚在教室给他的一条巧克力味的脆脆鲨。
“看你说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记一个人呀,”我揪弄着他的校服衣角,堆砌在灰白色上的皱痕荡起深深浅浅的乱纹来,“毕竟,是喜欢过的人呢。”
“呦呦,你个小屁孩儿,知道的还不少,”林瀚的梨窝里灌满了灿烂的糖浆。
“那还不是,电视剧不能白看呀。”
“天天看的是《非诚勿扰》吧,那也算电视剧?”
“才不是。”
“别踩我的鞋,靠,”林陌的白色球鞋上莫名多了个正马不停蹄与他相遇的脚印,他无奈地拎了拎我的校服衣领,“顾浅浅,我错了,快松开您的贵脚吧。”
“哼。”
一袭薄荷香气在我脸上升腾起一幕幕烫红色,我37码的鞋诚实地挪了下来。
林陌突然掐了一下我的脸,“还踩不踩我的鞋了。”
“不了不了,”我无助地瞥了一眼林瀚,“林瀚,你哥欺负我。”
“嗯,”他把托在脖子后交叉的双手插进裤兜里,“欺负得好,哈哈哈。”
“坏人,都是坏人。”
偶尔从“东方绿舟”走出来三三两两的学长学姐,有上厕所的,有去小卖部买水的,一张张轻易拈来的笑颜蚕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戛然而止的遐思。
“叶子,你俩聊什么呢,这么半天,”绛红色流淌在叶梓忆的身旁,很是醒目,但我还是没忍住想调侃她。
“得亏于果没下来呀,不然又要伤心了,下午打篮球没人陪我去可怎么办,”林瀚嘴里含着一颗旺仔牛奶糖,开玩笑地对叶梓忆说道。
叶梓忆使劲儿拍了林瀚一下,下嘴唇歪在两排齿缝间,“去去去,净瞎说。”
乔小满把脆脆鲨塞进衣服口袋,远远地跟林陌和林瀚比划了个“要回去了,再联系”的手势。
梧桐,象征美好,象征优雅,象征情窦初开,同时它也预示孤独,还有悲伤。清香悄悄覆盖在晨跑的路上,那条你来时的石子路。
叶梓忆说,“我特别渴望自己的喜欢能够得到他的认可,不管最后结局怎么样吧,我可以保证,起码这份认真不假。但当这个想法越强烈时,我又越没有力气,怕积攒的希望会落空,怕摧毁记忆里我和他的故事,更怕当自己知道他的心情不是关于我之后会难过。”
叶梓忆的眼睛里种满了星辰,触碰时遥不可及,却都是她努力的坚持的没有迷失的正在追逐的。
该有多喜欢才会在同一个人身边沦陷不止一次。
自从乔小满转回高三后,叶梓忆再也没有在我跟前提起过他。总是刻意的回避,不是不在意了,而是更介怀了。我知道她还没放下他。
嘴上说的以后要找到更好的人,
还要实现无数很不现实的梦想,
可是,
他在你心里已经够好了,
而梦想中最不现实的部分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