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等不及消化的未知,直观所见的要更容易被人接受。有时候,我们经常会按照自己的取向选择性地相信故事发展的另一面,也许是习惯,是偏见,但这种错误的判断,是无论我们见了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都不足以圆回的。可能之后会猛地反应过来,有些人故意佯装的薄凉不过是他们举步维艰的保护色,有些人过分夸张的不在乎其实是深放心底的反义词,有些人看起来潇洒的成功却是损伤比别人更多的脑细胞得来的。
有时候,真相不一定愿意直白地展现出来。
夏天是一个多耗电的季节。
夏天也是一个暖风多,能量高的时令。
教室的风扇整日在岗,排列在天花板上前后左右一共有四顶。锋利的扇叶揉皱了久置在高空中的墙皮,在落寞中留下苍白的痕迹,以倔强的姿态退出长情的陪伴。路旁的很多绿植耐不住燥热,分泌出一些树脂来,走过时,经常会不幸地被大树“吐口水”。灵动的波点如愿以偿,以流光为聘礼,坠在银杏树叶的周旁。苜蓿草的绿色像被打了蜡,腼腆的,润泽的,仿佛被赐予了一尘不染。
在上一期的《非常完美》里,有一个男嘉宾长得特别像林陌,我想着一定要让他看看。
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放学比较早,我跟林陌说昨天晚上画了一张画,和动漫原图特别像,让他一定要去我家亲眼领略领略。
“又画了什么图了,还非得我现场过目才行,”林陌闭上门后,抬起腿开始解鞋带。
“诶呀,你来都来了,看完再走呗,”我在鞋柜里找了双八成新的蓝色拖鞋,“给,就穿上这双拖鞋吧。”
“首先声明,我可不陪你看《非诚勿扰》啊,”林陌把耷拉在胳膊上的书包带往肩膀上挎了挎。
“多好看呢,你以后找不上对象了,就去那儿物色物色呗。”
“那我走了,不看了,”林陌露出认真的神色,转身后,蓝色拖鞋陷进砖红色的地板静止了。
我赶紧扯住林陌的书包带,然后把他推着进了我的卧室,“你找得下,行吧,放心放心,肯定不是《非诚勿扰》。”
——其实是《非常完美》,嘻嘻嘻。
厨房里,我爸我妈正在温习日常功课。
我爸凑近正站在切面板前的我妈,“今天中午吃什么?”
“面和菜,”我妈没有抬眼,菜刀和切面板默契配合,漫出“噔噔噔”的节奏。
“怎么又吃这?”我爸又揭开炒锅,味蕾弥散开了。
“昨天不是才吃了大米吗。”
“沈女士,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切的是面条吗?”
我妈看见我爸像个闲人一样走过来走过去,气不打一处来,“顾先生,不是面条是揪片儿呀。”
“不是,我是说它们的宽窄不一样,宽的宽,窄的窄,不美观,”我爸听见我妈的语气不对劲儿,捏了捏笔尖。
“吃个面你注重那么多干什么呢。”
我爸本来想着就开个玩笑,“切的一样粗细好吃呀,还是当老师的呢,什么都不懂,你也是。”
“那你来,你来切,你也是当老师的,你懂,”我妈放下菜刀,把围裙挂在我爸脖子上,就走出厨房了。
我爸愣住了,声音弱弱的,“忘吃药了吧,我来切就我来切。”
“呦,忘记了,我今天还没吃钙片儿呢,”我妈坐在沙发上,吃了个钙片后,开始看江苏卫视重播的《非诚勿扰》,没有听见我爸说什么。
我爸以为我妈是故意这样说的,走出厨房,在垃圾桶旁抖了抖手上的面粉,“行了,行了啊,结束,”又悠悠地返回去了。
我打开电脑,在网页上搜索出了上一期的《非常完美》,林陌再次被我诱骗成功,他坐在床边,搂着一个大大的樱桃小丸子玩偶,静谧的薄荷味仿佛永远不会流走。
“林陌林陌,没骗你,这次这个男嘉宾真的很好看。”
“你哪次没说好看。”
“不一样,他长……”
“顾浅浅,你爸妈,是不是……”
客厅的声音盖住躺在林陌嘴边的话语。
“诶,是谁先开始的,是不是姓顾的你。”
“结束,结束啊,我下午还有一下午课呢。”
“就你忙呀,噢,我不忙,我一上午闲着。”
“我……”
我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回应了林陌,打开卧室门,走出去。
“爸,你又和我妈吵啥呢?”
“别瞎说,怎么能是吵呢,就是指点指点她切面的技术,”我爸一直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我妈,细微的心思藏匿在他眨动的眼角里。
林陌把我书桌上的一个小的樱桃小丸子布娃娃装进自己书包后,也走出来了,脸上刻有轻松的印记。
“林陌,什么时候来的呀,”我妈看见林陌后,郁闷化作欢喜,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
“刚来一会儿,”林陌把提着的书包挎在肩膀上。
“我给你洗颗苹果去啊。”
林陌看了我一眼,抓了下后脑勺的头发,“不用了,阿姨,我要回去了,我妈等我回家吃饭呢。”
“噢噢,那你慢点儿,再来玩儿啊。”
“下次再来看《非常完美》,”我跟着林陌走到门口。
林陌悄悄摸了摸我头顶的头发,“不看了,我能找得下。”
“呵,”我看着林陌咧开的坏笑,撅了撅嘴。
“嗯,阿姨再见,”林陌换好了鞋后,看见我爸穿着围裙,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笑着说道,“叔叔,也再见。”
“砰”,防盗门刚被关上后,
“哼,”我妈傲娇地叹了口气,磕着瓜子儿,“浅浅,一会儿饭熟了叫我。”
“知道了,母上大人。”
“看看你妈,以后结婚了可不许和她学啊,真难伺候。”
“嗯,知道了,父上大人。”
“坐沙发上再等等,饭一会儿就熟了,”我爸说完就走进厨房了,身后散出暖暖的爱意。
“妈,你看的啥电视呢?”
“《非诚勿扰》。”
“一起一起,哪期的?”
我妈一心看着电视,嘴瓢了也没意识到,“就是长得像你小姨的那个姑娘被牵走的那期。”
“您确定她长得像我小姨?”
“神似,神似,”我妈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高到八。
“哇,这个男嘉宾帅诶。”
我爸每次吃饭前叫唤的这声用我妈的话来说,就像是立了什么功一样,“浅浅,吃饭了。”
“嗯,来了。”
“妈,吃饭了,”我帮我妈把茶几上烟灰缸里堆积的瓜子皮倒进垃圾桶里。
“《非诚勿扰》还没结束呢,我就在茶几上吃吧,”我妈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像在报备什么。
“爸,我妈说要在茶几上吃。”
站在餐厅口的我爸语言上虽没有回响,但又走进厨房去了。
“给,你俩的面,”系在我爸身前的围裙上都是斑斑点点的面粉,那些是没有被和进醉心的饭里的小颗粒,在两碗成品面前正袭起一片朦胧的余音。
我妈也就是嘴上不饶我爸,欣喜早已从她的心头溢出,“数学老师就是不一样,切的每根儿面都一般细。”
“没有没有,哪有你英语老师切的好呢。”
“咳,”我垫了个杯垫,端起一碗面,推了推我爸,“爸,你挡住我看电视了。”
“别老嗑瓜子儿,人老林说了,致癌,”我爸看见客厅的垃圾桶里表层都是瓜子皮,像刮风一样飘出一排字。
“是谁前几天给家里买回十斤瓜子儿来着,买回来不就是让吃的吗,”我妈嚼着一口面说道。
我爸解下围裙,低浓度的笑意在他脸上缓缓推移,“行行行,这下是我错了。”
我妈“嗯”了一句似乎恰如其分。
比我们年长一点的,像我们父母这辈的感情,是最让人羡慕的,矜持中又不缺失温柔嗔怒的触动。别看他们总因为家常吵闹不休,但彼此却乐在其中,听起来挺严肃的句子其实是他们大人特有的暗号,最后都会被翻译为可爱的话语无所禁忌。我们常常因为网上某篇文笔舒服,以不相信爱情、不相信婚姻为主题的文章而洗脑,但当看到自己的父母时不时在家里面打打闹闹,发现那些恩爱美好的样子他们都有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开始相信爱情了。
“这个女嘉宾长得挺有气质的。”
“可惜了,她没被牵走。”
“你这人,别嫉妒人家呀。”
“爸,她真没被牵走,”我向我爸指了指电视的右上角,“这是重播。”
“噢,是吗。”
父母爱情,应该是一份最直戳我们内心的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