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回到了船上,除却发丝湿透了,身体其它部位的水分皆被金袍烘干了,他与赵蛮对视了一眼,朗声大笑起来。
“小哥的实力不可小觑,这么大个头的鲨鱼,够吃半个月啦。”赵蛮划动橹板,向巨齿鲨漂浮的地方行去。
海岸线就在前方,苏凤心中说不出的兴奋,跨入全新的环境,其中的惊险与乐趣,让人遐思,可一想到分别在即,自己与茗儿不知何时能再次相遇,热烈的心不由得暗淡了。
茗儿早已进入了船舱,他不敢贸然询问,更别说直接进去了,只能待在船头,浮想联翩。
渔船靠近了巨齿鲨,赵蛮找出一根绳子,打了个活结,套在断骨上,准备往上拉。
苏凤蹲下来帮忙,一把抓住鱼鳍,一提一带,巨齿鲨脱离了水面,慢慢上升,露出了硕大滚圆的身子。
这家伙一落入船中,重量便显了出来,渔船下堕了几个刻度,轻浮飘摇的船体也变得沉稳起来。
离别的时刻到了,氛围异常压抑,赵蛮绑着巨齿鲨,装作一副轻松地样子,可他枯瘦的手指却在颤抖。
“老丈,我便下了,海岸线上有卫兵镇守,就在这掉头吧。”苏凤笑了笑,面色僵硬,率先开了口。
赵蛮站起身,擦了擦手,钻入船舱中,拿出了一个包裹,交给苏凤,“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是茗儿临时做得干粮,你拿着吧,一路上小心,我们后会有期。”
苏凤接过包裹,沉甸甸的重量,让他的心热乎乎的,一个抱拳,笑道:“下次定会叨扰,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便回来。”
“你说的话可要记住了。”船舱里蓦然传来茗儿喜悦清脆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而本人依旧躲在里面,没有现身。
苏凤一愣,转过身,对着船舱大笑道;“一定,一定。”赵蛮也欢喜地摇头,暗骂道:“这妮子,没一点待客的风度嘛。”
郁结顿挫的氛围烟消云散,苏凤与赵蛮又交谈了一会儿,定下约定,便掉转船头离开了。
苏凤立在海面,一直望着渔船没入雾浪中,他的心像抹了蜜一样,甜丝丝的。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已被茗儿牢牢占据了,而在隐秘深处,还有一道白色的倩影在旋舞。
他看见茗儿出了船舱,站在船尾,向自己凝望呢。
他没有上前,站在原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叫道:“茗儿,茗儿,后会有期,我们会再见的,保重啊。”
渔船穿云破雾,劈波斩浪,没入了重重雾霭中,不时会传来赵蛮一声声高亢的啸歌声。
苏凤又望了许久,这才恋恋不舍的转身,向海岸线御风飞去。深夜来临,海浪激荡,冰冷的夜色铺天盖地,压向水面,渺远的深海处,传来一阵阵似有似无的凄怨的悲鸣。
海岸线的上方,设了一个瞭望台,相隔十里开外,又是一个,一旦敌人来犯,卫兵立即点燃烽火,相互呼应,内部的精兵就会集结到位,抵达战场。
苏凤伏在水面,贴浪飞行,指尖勉强凝成一道气箭,击打在瞭望台下方的木板上。
“砰。”的一声,爆鸣脆响,声音散开,上面的卫兵警觉起来,聚成一团,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卫兵爬下塔,观望了一番。
苏凤趁此机会,从一侧绕了过去,到了堤坝,全力飞行,像是一道流光,没入了森林中。
那卫兵看到木板上的烧灼的黑洞,心中一寒,大骂晦气,“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总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难道是老子眼花了。”
上面的卫兵闻言,嬉笑道:“让老娘们掏空了身体,头晕眼花嘛,不也正常。”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卫兵连声附和,神情猥琐至极。
“你们这群有贼心没贼胆的恶鬼,太过分了,老子上去了,非叫你们哭着叫爷爷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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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荆棘繁密,冷雨泠泠,月色倾洒,银白的光点,错落飞散,彩晕凝辉,满目绚烂。
苏凤踏着落叶飞奔,水迹浸透了袍子,却不觉得寒冷,全身热气蒸腾,汗水淋漓,混杂了雨珠,皮肤上莫名的麻痒。
他并未感到累,精神愈发好了,地势上升,灌木的数量大幅度减少,空气变得清新,他深吸一口气,亢奋的劲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点儿也提不起来。
地面是细小的石块,深埋在泥土中,裸露的部分长了一层淡绿的苔藓。
山风呼啸,吹了过来,苏凤的皮肤凉飕飕的,他双手抱臂,放满了速度,散漫的踱步。
这座山峰身形巨大,只站在某个地点的话,与平地无甚区别,草木横列,景色清幽,在一些陡峭的断崖处,飞瀑流湍,雨雾漫漫,上下落差十几丈,阵势雄浑。
他坐在一块高地上,打开了一直背着的包裹,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米团,晶莹雪亮,吃了一口,甜腻的香气直扑鼻尖,米粒柔软,入口即化。
吃到一半时,一股鲜美的肉味儿在口中激荡,他低头一看,米团中间包了一片鱼肉,怪不得越嚼越香呢。
苏凤连吃了三个,总算填饱了肚皮,他擦了擦嘴,身体乏力,也懒得再赶路,仰起头望着夜空中月魄。
不知赵蛮与茗儿是否安全抵达了?下次相遇是多久的事了?他不敢确信,渡过了海,未知数太多了。
一豆灯火在密林中亮了,昏黄分明,实实在在,一下子驱散了苏凤眼中的忧郁,他大喜之下,起身朝着亮光走去。
灯火的位置在半山腰,隐隐绰绰,像是有人提着灯笼走动,时快时慢,故意在引诱。
苏凤紧紧跟着,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就不放在心上了。
灯火散发出的暖意,确实吸引人,特别是失意落单的时刻,不啻于雪中送炭。
他走得满头大汗,山路崎岖,纵飞术发挥不出作用,一来是自身功力不够看,二来是恐惧的心理作怪。
他曾未如此渴望过日头,那炽烈的暖光,一泻千里,仿佛可以照亮地底深处掩藏的阴冷深渊;他越走越快,不顾一切,脚尖踢在锋利的石块上,一点儿也不疼,只觉得温热黏滑。
月魄隐入云层,将大片的乌云照的淡白,落在地面的银光,时有时无。
苏凤忘记了时间,步伐踉跄,不远处的灯火依旧闪亮,光芒刺眼,像是在嘲讽。
他突然发现自己入了梦魇,何必如此奔波?前方的灯火由一个变成两个,莹莹闪烁,炯炯有神,越看越像是两颗冒光的眼珠子。
地势陡然降低,他猝不及防,一脚踩空,落入了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