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颉心生绝望,望着眼前这一张猥琐丑陋的脸,恨恨地闭上了眼,大骂了一声,“屈死在你的手中,我枉为臣子。”说完,把剑横在脖颈上,准备以死明志。
千钧一发之际,藏在屋顶的赵焱指头一弹,气箭如电,一丝蓝芒击打在剑刃上,叮的一声,佩剑断了两截,剑尖破空飞去,斜斜的插在地面。
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住了在场所有人,赵颉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向空中,心中悲喜交集。
“是谁?给老子出来,在将军府撒野,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赵苍握着长刀,眼中惊疑不定,举头四顾,夜空苍茫,冷风飒飒,哪有一个人影儿。
赵焱隐在夜色中,向苏凤传音道:“为师这般模样,坐实了他们的猜测,现在时局混乱,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苏凤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一阵灼热的撕裂感传入了大脑,奇经八脉涨溢鼓囊,血肉被拉伸,高头长了一寸,“感觉如何?这筋骨一疏松,任督打通,以后修炼就简单喽。”赵焱在他的丹田打坐,朗声大笑,竭尽所能,把该弄的活,一次性解决了。
苏凤身体的控制权没了,他的神识可以活动。地面上的士卒骚动不安,左右私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声音嗡嗡响。
赵仓没预料到中途有变,根本来不及调查,自己飞身纵跃,一刀砍向赵颉的脑袋。
“乱臣贼子,朕今日灭你满门。”苏凤手握太玄剑,心神一动,剑气纵横,凌空劈了过去。
这一声怒喝,在夜空荡开,中气充足,就像平地起了个惊雷,轰然爆响。
赵苍的身子僵在半空,全身力气一下被抽干了,来不及挣扎辩解,青光一闪,血淋淋的人头飞到十几丈外。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长发拂背,金袍鼓舞,脸容俊秀,眼眸清亮有神,嘴唇冷冷的泯着,视线俯视下方,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而生。
这些人从未见过蜀帝,乍一相见,没想到会那么年轻,在他们臆想的印象中,不应该是龙袍罩身,一把年纪,说话慢悠悠的,满脸的高深莫测,让人难以揣度么?
这年轻人自称是朕,自然是蜀帝无疑了,围在四周的士卒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眼瞅着躺在地面赵颉,像是在等他拿主意。
赵颉早些年曾见过蜀帝,那时他跪在地面,聆听垂训,空荡荡的大殿,只有醇厚的声浪在荡漾,在退下的一瞬间,他的眼角扫了下,模样倒没记住,可冷傲睥睨的气势一直留在心中。他认为这才是君主的威严,镇守云水郡期间,他刻意的模仿了一年,最终结果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被人称呼成冷木头,贻笑大方。
他已然没有怀疑,挣扎起来,颤巍巍地跪下来,额头紧贴地面,大呼道:“圣上亲临,臣不胜感激。”
周围的士卒早被苏凤狂傲的威势所慑服,紧跟着赵颉跪拜在地,山呼圣上万年长寿,黑压压的一片。赵孟做梦也想不到蜀帝会在这儿出现,心中惊慌骇异,瘫倒在地,涕泗横流。
苏凤的神识体验了一把帝王瘾,数万精兵山呼拜倒,声势雄浑,自己迎面而受,那种膨胀的虚无,就像身在万里之高的云端,天地在脚下横陈,坐拥万物,滋味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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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乱平定了,赵孟被关入大牢,苏凤坐在高高的将军椅上,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下令赐死赵孟。
“这样举棋不定的将军,败坏军纪,极容易被策反,上了战场,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呢”苏凤见下面的副将参赞面无表情,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又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朕不是不明白,今日严惩,只为肃正风气,其他人等,一概不咎。”
下面的人松了一口气,一扫沉闷滞涩的气氛,腰杆仿佛都直了一截。
赵孟带手脚着玄晶锁链,蜷缩在牢笼的一角,透过巴掌大窗户,瞪大眼睛,望着夜空下闪烁的星子,不敢相信当下发生的一切,是处于现实中。
他做梦也没想到蜀帝会亲临,一场预谋已久的叛变,就这样平息了。
这几年来,从副将参赞,到总兵千户等等,都打点到位了,随时可以振臂一呼,率兵攻打帝都。
赵颉固然是块难啃的骨头,只是一味愚忠,缺乏心计,软硬不吃,这人也好对付,召集令一下,容不得不来。他又不肯带兵,上天给与的机会,赵仓如何不珍惜,在宴会上一发难,立即让他横死案头。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谋划的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赵孟将军,圣上赐药。”一个身穿青色皂袍的士卒,端着一个方形木盘,放了杯茶,一颗乌黑的药丸,单膝跪地,高高举在半空。
赵孟面若死灰,一把抓起药丸,没有一丝犹豫,塞入了口中,哈哈狂笑起来。
“成者王侯败者寇。”他笑的撕心裂肺,干咳不止,一如夜枭长鸣,久久才没了动静。
现在,三大郡的军权由赵颉掌控,一系列的黜罢擢升,启用了大批贤能之士,贬斥的贪官污吏,通通发往云水郡,在西南的海岸线上修建堤坝。
将军府上,君臣相对而坐,赵颉面对着眼前这个容颜俊秀,行事老练狠辣的君王,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怎么?心中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出来。”苏凤微微一笑,安抚着这位临危受命的大将军。
赵颉动了动嘴唇,起身伏在地面,大声说道:“臣贸然摄领三大郡,莫大的责任,恐怕难以让圣上称心,还请圣上另选两名将士担任。”
苏凤听完,手指轻扣桌案,发出笃笃的声响,这件事他也曾想过,只是眼下情况凶险,如此安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朕明白你在担心什么?资历么,单凭云水郡摆的龙蛇大阵就够了,再说了,赵廪与朕情若兄弟,此间的义气,不容多说。他替朕护国安民,你呢,就镇守一方,防止蛮夷侵伐。”说到这儿,苏凤把满脸泪痕的赵颉扶了起来,沉声道:“眼下蜀国动荡不安,你可要尽心尽力啊,朕把江山托付给你们父子了。”
赵颉没想到圣上对自己寄予厚望,心中激动万飞,满脸通红,正欲再说些什么,苏凤一摆手,又道:“作为三郡统帅,谋略与修为相辅相成,朕现在传你一套功法,日常勤加练习,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益处。”
不等赵颉跪拜谢恩,苏凤按住他的肩膀,一股澎湃的热量传了过去,蓝光闪烁,将房间映染的冷光幽幽。
“平乱决。”赵颉下意识的念叨,自己在脑海中演练招式,从头到尾,一共三十招,精妙绝伦,功伐击破,杀伤力极大。
不知过了多久,赵颉张开眼,一缕精光射出,徐徐逸散,他发觉圣上已然离开,四周凉风拂面,青烟袅袅,竹影横斜,一丝怅然溢满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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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凤御风飞入密林,身体剧痛如裂,一个踉跄,挂在树枝上,赵焱的神魂缓缓退出,站在半空中,笑道:“嗯,你这躯壳够结实,挺了那么长时间,比上次强多了。”
“师父,我不行了,得歇息一番。”苏凤倒挂在树下,上下移动,蓬乱的长发垂落在地,一脸苍白,冷汗淋漓,就像霜打的茄子,颓丧至极。
赵焱点了头,手掌挥洒,周围十丈内的碧绿真气被吸了过来,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意念流动,凝成一个巴掌大的绿球,清香四溢,充满勃勃生机。
“你流失了大量的精气,完全恢复的话,需要大量时间调理。”他手指屈弹,光球电射飞出,砸在苏凤的胸口,碎成水晕般的波纹,覆盖住了苏凤的全身。
碧绿真气如水一样,滋养着苏凤枯竭的机体,他大声叫出来,温凉的触感无法用言语形容。
赵焱没说什么,悄然转身,望着天际间腾卷的云海,内心罕见的恍惚起来。他不知该前往何处?难道一辈子躲在太玄剑中?寻常的躯壳过于脆弱,真气冲爆之下,会被撑的炸裂。神级的躯壳呢?他摇了摇头,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啊。
“砰!”远方突然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一阵接着一阵,掀动的气劲在空中荡开,就像漫卷的海浪,扫过山川大地,崩飞的巨石与断裂的灌木,飞到了十几丈远。
金红两道真气在纠缠撕扯,互相吞噬,轰轰炸裂。
赵焱抓住飞扬的金色丝线,一种熟悉的感觉,点燃了压抑的愤怒,他辨认出徐骧的气息,丢下还在疗伤的苏凤,提着太玄剑,循着气机,赶了过去。
他的灵魂在被抽出躯壳后,生死这件事儿,就看得淡了,而尊严不可侮辱,他明知有去无回,依旧无所畏惧。
一路上,他运转凝息决,把地底蕴含的精气吸了大半,不管是否有益,一股脑的消化了。他的身体由淡蓝变得浑浊,踏行之间,气浪入飞,江面上的水波瞬间冰冻,双脚略微吃力,巨大的冰块碎成粉末,又被泄出的真气,烧成了滚烫的雾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