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未到,满月便忙前忙后的为闻人今夕装点打扮。首次公开亮相,在装饰之上自然不能输于别人。
不过内廷里的帝妾虽外表为皇帝之妾、光鲜亮丽,可实际过得亦不甚很好。如高位帝妾方可有的各类金银首饰,她们自然是无福消受的。
如今满月为闻人今夕换上了今日司空美人方让人送过来的一身青色流彩飞花蹙金绣裙,又为其挽了一个大程内廷帝妾们方可挽的高鬟望仙髻。
点到即止的施了些粉饰,令闻人今夕整个人看起来既柔顺乖巧又不光芒毕露。
皇太后家宴,宫中美人儿自然如数赴宴。而闻人今夕如今在宫中人微言轻,自然不必与那娇花争相斗艳。
却因符斜去长春宫送礼未回,景阳宫又一时寻不到一辆马车,因而闻人今夕只好让满月前去太仆寺寻得一辆马车来。
等候满月回来之际,闻人今夕无趣的四处走动,良久,方知自己已到了景阳宫主殿。
景阳宫主殿殿前悬挂“景阳宫”额匾,与静观斋的琉璃瓦硬山式顶不同,景阳宫乃是黄琉璃瓦庑殿顶。檐下施以斗栱、绘龙及玺彩画,远比静观斋檐下饰的旋子彩画要更显雍容。
面对如此辉煌之殿,四周又无人留意,闻人今夕自然是少不了欲步入殿中一览此宫之华美的。
走上殿前的月台,方推门而入,便看见明间室内悬挂着一块“柔嘉肃敬”匾。天花为双鹤图案,内檐饰以旋子彩画,室内方砖墁地。
殿上屏风以一副《练衣图》为背景,宣达节俭之意。
盯着殿内主位上的叠席,闻人今夕眼前竟浮现出自己坐于其上的幻像。非但如此,幻象之中的自己要比如今更加雍容华贵,如同皇后。
闻人今夕方一惊,自己怎会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想法?赫连氏家世显赫、三代为后,岂是她一个小小的民家女子可比的?
正欲转身离去之时,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她一回头,便看见了已止步站于其身后看着自己的未清影。
此时的她自然还不晓得未清影的身份,正所谓初入宫,与君相见不相识。闻人今夕又怎会料想到,此时站于自己面前的,便是这内廷之中人人皆想见一面的今上圣皇。
“如何又是你?”闻人今夕蹙眉,此番已经是他第二次被逮到窥觑于她的了。这个男人当真是未将皇帝放于眼里,连皇帝的女人皆敢窥觑。
“我方从御书房出来,看见此处大门打开,故而进来看看。”皇帝又是一副摊开手,理所应当的模样。
而此处则引起了闻人今夕的留意,此人可进入皇帝的御书房,那是否表明此人身份绝非一般?
见闻人今夕又是不语,未清影便走至她面前,对她又言:“内廷里的女人皆窥觑更高位,可我不知,做皇帝的小妾与为我的正妻孰位更好?”
闻人今夕早已退离他三步,见此人如此调戏,便大怒:“大胆!不过一个太监,竟敢口出狂言!”
未清影一愣,太监?原在她心中,他只不过是个太监?
他当即展开衣怀,对闻人今夕无奈一笑:“你瞧我如此,也像个太监?”
闻人今夕方才认真打量他:身着朱红色深衣,腰间佩玉佩,头戴束发镶宝紫金冠。虽说衣着算是上等,可亦不足以显示其地位是何其的高。
故而闻人今夕不屑于与后者多言:“不是太监亦只是个内官。”
当即便要朝大殿外走去,未清影见状连忙拉扯其衣袖,不想后者一个转身,“啪”的一记耳光打于龙颜之上。
未清影震惊,世间竟有敢动龙颜之人,此女子怎会如此烈性?
“待我禀明陛下,打断你的双腿!”
闻人今夕一扯衣袖,又欲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你可知我是何人?”
如此狂妄宫人,闻人今夕还是第一次遇到。当即转身,挑眉说道:“莫非你还是皇帝?”
未清影回道:“此乃皇城,有何不可能?”
闻人今夕只顾心里笑着,道:“你若是皇帝,那我便是皇后!”
方说出此言,闻人今夕旋即掩嘴。此话若是被传出去,可是杀头的大罪!
为防对方将重心放于此话之上,闻人今夕又义正言辞说之:“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何故来害我?”
即刻迈开本不应出现的大步子逃离大殿。
素不相识?未清影看着其离去的身影,心中暗想,二人当真素不相识?
旋即又回忆起方才闻人今夕叫嚣的那句“你若是皇帝,那我便是皇后”之话,嘴角微笑,如今他真的是皇帝,那卿是否也该为后?
转身望一眼景阳宫大殿之上,对其淡然一笑。
出了景阳宫,闻人今夕只恨方才一时气愤,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是方才那内官将此事言说出去,那她岂非会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想想自己方入宫不久,还未寻出母亲被杀真相便要死于非命,闻人今夕心中当真是苦恼许久。
不多时,景阳门外飘来满月那匆忙的身影。
走至闻人今夕面前,喘着粗气便说道:“少使,奴婢寻不到马车,估计这会儿马车皆让各宫主子借去了。”
闻人今夕只得无奈,先前入淮嘱咐的莫要迟到,如今已是无法做到的了。
主仆二人正忧愁之际,远方传来马车轱辘之声。使近,闻人今夕方看到是方才那名男子身边的一个侍从。看样子,应该是个小太监。
羽扇从马车上下来,来至闻人今夕与满月面前。满月见状连忙上前问候了一声:“羽扇公公。”
闻人今夕不晓其人是谁,因而未有所动作。
羽扇侧身张手向于马车,似让闻人今夕入轿。
闻人今夕不解,但见其笑容满面,便也看了一眼一旁的满月。
满月笑言道:“少使,如今羽扇公公肯载我们一程,我们便上车吧”
言罢,便拉着闻人今夕进了马车。
羽扇合上车门,遂驾马朝慈宁宫方向而去。
身后,是未清影站于景阳门外远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