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今夕离开之后,遂晴便与仪仗队赶来。
未清影离开景阳宫,其后便又去了永寿宫的长乐轩。
听遂晴说,东城七子近日身体不适,又于太后家宴献舞、吹风,如今身体愈发不好,因而今日想起,便去看看。
永寿宫为两进院,前院正殿永寿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外檐装修,明间前后檐安双交四菱花扇门,次间、梢间为槛墙,上安双交四菱花扇窗。
殿内高悬“令仪淑德”匾额,正殿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后院正殿五间,东、西有耳房,殿前东、西亦有配殿各三间。院落东南有井亭一座。
永寿宫与乾清宫、养心殿皆近,可与景阳宫却甚远,故而当未清影来至永寿宫时,早已是亥时。
殿内,东城七子正挑灯写书。忽闻奴婢欣喜进来说道:“七子,皇帝陛下来了。”
她方慌忙将书写之信条掷于烛灯之上烧毁,匆忙整理了衣装,未清影便已进来。
东城七子起身欲跪拜,未清影却连忙阻止:“卿身体不适,便不必跪了。”
言毕,坐于叠席之上。看见桌案之上放置笔墨,方问:“卿可在写书信?”
未清影拿起桌案上的一张白纸。
东城七子跪坐于一旁,低首回道:“妾在练字。”
未清影笑笑:“卿不止能舞,还能文。”
东城七子方一惊,能文能武?
莫非,皇帝已然发现了什么?
不过其还是不动声色:“陛下过誉了,妾哪会武。”
未清影转过身,说其谦虚:“舞跳得如此出神入化,朕怎会不信?”
闻得皇帝是之“舞”并非“武”,东城七子方羞涩一答:“不过雕虫小技,难得陛下如此夸赞。”
闻之不动声色,答之行云流水,足见其人城府之深。
未清影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纸,其后放下:“今夜如此晚了,卿还如此刻苦,朕自叹不如。”
便又环视了一眼桌案,发现皆是些未写过的白纸。
东城七子方又答道:“妾本出身低微,不识几个字。而太后娘娘又言妾之字丑,妾能如何?只能夜里刻苦,等待来日让人刮目相看了。”
“刮目相看?”未清影被其逗乐,开怀大笑。宫中似乎人人皆知此事,她又何必如此?
不过,未清影倒是真的期待着她一鸣惊人之时。
与未清影叙谈几句,东城七子言:“妾近日身体不适,恐不能为陛下献舞。”
未清影素来召见,亦或是来永寿宫,皆是为了一睹东城七子之绝妙舞姿。
东城七子当初便是以舞深得钟离北望看重,故而才与皇太后举见,进而从一个乐人升为帝妾。
“无妨,”未清影淡然说道,“朕便是知道卿身体不适,故而才来看望,并非赏舞。”
他对宫中各帝妾皆如此,唯独对两人却淡然处之。一是皇后,二便是司空美人。
皇帝离开之时,看见檐下有鸟笼,里头有几只鸟儿在栖息。
未清影负手观望,方又对前来恭送的东城七子说道:“朕记得,钟离千岁亦喜养鸟。”
东城七子顺其目光,望向笼中:“养鸟亦养性,陛下若喜欢,妾便献与陛下。”
未清影摆摆手:“朕可养不来此物。”
其后,负手离开。
皇帝离开之后,东城七子便让人将鸟笼取下,放于殿中。回到叠席之上,继续拿纸书写。
婢女若言提着一个鸟笼上前,放于一旁,便又轻言:“方才奴婢可当真是捏了一把汗,深怕陛下会知晓此为信鸟。”
东城七子未有太在意其言,只是继而书写,淡言:“皇帝性痴,即便是知晓,也不过是以为此是传家书之用,而绝不会知晓与钟离千岁有关。”
东城七子于纸张之上写下“风平浪静”四字,随即将纸张撕下,卷成小卷。
若言从笼中取出鸟儿,东城七子将纸卷塞入鸟儿足下信简。
“钟离千岁已经许久未有指示,亦不知其意。”东城七子抚摸鸟背,旋即让若言于窗边放出。
此鸟并非信鸽,外人很难知晓其为传信之用,这便是钟离北望手段高明之处。
“自从三个月前圣太尊出宫祈福,皇后那边便安分了不少,千岁自然也无何事需让七子去做的。”若言回来,跪坐于东城七子身旁。
“皇后与皇太后不和,想必圣太尊出宫前便交代过皇后要格守本分。”东城七子低言,旋即二人各自回房。
夜里,闻人今夕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久远的梦。她梦见了六年前自己于一个道观之中与一个少年相识的种种。
夜来风雨声,闻人今夕惊醒。回忆梦境,仿佛不是梦,而是记忆。
风雨吹动窗子,发出“吱呀吱呀”之声。闻人今夕唤了几声:“满月——”
见无人应答,方自己起身来至窗边。可当其欲关上窗子之时,忽的一个人影竟将其吓住。
“啊——”
多年来的无数礼仪丰碑,在这一刻全部崩塌。
闻人今夕吓瘫于地,此时风声雨声甚大,满月与符斜皆未听见其所喊之言。
她又站起身,跌跌撞撞推门而出,敲开满月房门,便抓着满月胳膊不放:“满月,有人影,有人影!”
满月方被其惊醒,自然不解其意,方要回床继续睡,又被闻人今夕抓着:“满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静观斋外有人影,有人影!”
满月点点头:“少使,奴婢听见了。只是人影罢了,何故把少使吓成如此?那是人影,又非鬼影,少使何惧?”
闻人今夕被其折服,她要如何与其言说,这世上会害你的,不会是鬼,而是人?
满月为了使其安心,便与后者一同来至房内,推开窗户,人影并无,竹影不少。
故而满月得出结论:“少使,你方才定是看错了,兴许那并非人影,而是竹影。”
然,闻人今夕有其想法,那定是人影。
满月最后以其困乏,又离开房间。
如今夜已三更过后,闻人今夕亦不想再多深究,只待天亮再深思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