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害怕的东西吗?你经历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吗?我不是怕黑,我只是不愿意想起,我甚至想,若是我和将军府的众人一起去了多好,将军府的人全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每当四处无光可寻我就想起将军府被灭的场景,那些场景一幕幕的全部都在我的眼前,所有人都死了就我活着,火光冲天,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那是我冲到将军府前院看到的场景,若不是父亲将我打晕扔到尸体堆里,我都活不到现在”
卫凌恒抱着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知道,将军府的事在她心里是永远都磨灭不了的伤痛,他能做的只有帮助她减轻痛苦。
“攸宁不怕,有我在”
陆攸宁突然想起,在她很小的时候摔下了马,她疼得嚎啕大哭,父亲抱着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宁儿不怕,有爹爹在”竟是一样的力度,一样的温柔,一样的抱着她。
陆攸宁将他抱得紧紧的,勒得他动弹不得,只能反客为主,将她抱得更紧。
“别怕别怕,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陆攸宁一时竟想哭出声来,如孩童一般,可她不能,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哭,更不想让卫凌恒看低了她。
她强忍住想要流泪的念头,将快要流出来的泪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卫凌恒又怎会不懂哪种失去至亲撕心裂肺的感受,可他比陆攸宁幸运得多,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知道自己该怎么报仇,而陆攸宁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光明正大的去调查凶手是谁的权利都没有。
卫凌恒知道她忍着不哭,硬生生的将眼泪憋了回去,心里心疼得要命,他伸手将她眼角未流下的泪花擦干
“本想着来好好和你告个别的,结果,又让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又发现?你还知道什么秘密啊”
卫凌恒如鲠在喉,想说又不敢说,想起在山中的日子就换了个猥琐的嘴脸“你说呢,你还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
陆攸宁见他贼兮兮的神情便想起那日她在山中洗澡时的场景,她以为他说的是这个。
陆攸宁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抽了抽鼻子
“又说胡话,怎么老是不正经”
“跟你在一起我想更不正经呢,奈何要等着正式跟你成了婚才能不正经”
陆攸宁倒是诧异,卫凌恒每次和她谈话都跟她提着成婚之事
“你我这才相识几日你就想着与我成婚,是为什么”
卫凌恒想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和她只相识几日,而是一年多,这一年多他找过很多地方,在上京待的时间最长,本来是为了找她,可将军府在他到上京的时候被灭了,所以在找她的同时还在调查灭将军府的元凶,所以就多耽搁了些时间,没想到多耽搁的这些时日竟让他找到了陆攸宁。
可是他现在还不想告诉她,他想要找一个机会,在他向她提亲成功以后告诉她,在怀陵时她救的人是自己,在邯禹皇宫抢了她玉佩的人也是自己。
“我可不是才和你相识几日就想娶你,我是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娶你,再说了,你不也期待着我来提亲吗”
说完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那是为了试一下看你还记不记得,而且,此时我正是守孝期间,不能婚嫁”
“亏得你是邯禹人,若是在汴南,你得守孝三年”
对啊,就是他母妃去世的那三年啊,他日日消沉,事事不上心,守孝结束后,他去了怀陵,本想是为母妃祈福,却在怀陵着了董皇后的道,差点死在了怀陵的寺庙,可他也是幸运的,在那,他遇到了陆攸宁,陆攸宁救下了他,虽然他醒来时躺在医馆不见了她的身影,可他却依稀记得她肩上的桃花印,想着自己是如何见到她的桃花印卫凌恒就生气,那些市井之徒居然想要轻薄于她,若不是她身手好,怕是会因为自己害了她害了她。
“守孝三年?你们汴南的习俗可真是一点都不近人情,若是人家想嫁了或者想娶了还得守三年啊”
“这守孝得看事情的轻重缓急,若是早有婚约的,过了戴孝的三个月,只要两人同意还是可以行嫁娶之礼,谁说一点要等三年了,那皇宫之中不也是常常有人去世吗,但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同样进行的,而且,这些礼制啊,都是在皇家使用,这寻常百姓啊,戴了三个月的孝就可以自由婚嫁了”
“你们那里的规矩对皇室可真是够苛刻的”
“那皇室中人自出生以来便锦衣玉食,有着常人不可得的荣华富贵,那就一定得受着常人不可受的条条框框”
陆攸宁见他眉头紧锁,仿佛是对这皇室中人的怜惜。
“你为这事烦恼作甚,那皇室中的条框和你有和关系,正如你所说,她们享受了别人得不到的就要接受别人不能接受的,以前我也未曾想过这些,直至将军府被灭我才恍然醒悟,这世间是公平的,寻常人认为我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拥有的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
卫凌恒见他眉眼之间尽是哀愁,想着自己的处境,自己可以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连皇帝都拿他无可奈何,旁人见他尽是退避三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危险,他连喝水都得验上几番,宫殿内也从来不敢熏香,衣服更是得自己挑选,丝毫不敢马虎,睡觉都不敢深眠,汴南冬日并没有邯禹这般寒冷,却冰凉刺骨,可他连暖炉都曾使用,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命丧黄泉。
她懂得陆攸宁眉眼间的哀愁来自何处,他将陆攸宁紧紧的抱着。
“你且放心,我定护你周全”
“我见你的处境可比我的惨多了,那日来的刺客,对我只是想要活捉,对你,那可是招招致命啊”
卫凌恒不语,明日他便要启程回宫,在去之前,他要派人守着她。
夜已深,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你家主子可醒了”
卫凌恒闻声便送开了一直抱着陆攸宁的手。
“看来是那四皇子来了,你应付着便歇息吧,我回去了”
“是了,明日还得赶路,快些走吧”
“本公子允许你想我”
“再不走那四皇子就拦不住了”
“也罢,我先走了,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知道”
“哼……”
说完在陆攸宁的嘴角轻轻的吻了一下便跳出窗外,陆攸宁见他走远便让门外的明月给四殿下开门。
门开了,陆攸宁缓缓下床。
“见过四殿下,不知殿下有何事”
“无事,不过是来看看你,这几日你失踪不归,我们甚是担忧,晨芙这几日天天哭闹着要我赶快找到你,没想到你竟自己找了回来,万幸,没有受伤”
陆攸宁浅笑,这四殿下来找自己竟拿晨芙来当借口。
“今日累了,对待晨芙有些不周,明日我再去向她请罪,四殿下先坐着,明月,沏茶”
明月将沏好的茶端上,陆攸宁悠悠的喝着茶,似乎根本不在意失踪的这几日过得苦不苦,反而有些惬意,娄景旭坐在着,呼吸有些急促。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陆攸宁将手机的茶放好
“可是要同晨芙一般来问我这几日的事,四殿下放心,我这几日虽过得有些狼狈,倒也不苦”
娄景旭虽和陆攸宁打小就认识,但是却从来没有这么近的和她说过话,他紧张的喝了一大口茶,这茶刚沏的,还有些烫,他喝了以后大口的喘着气,也不知是烫了还是急了,窗外一点月色也没有,黑得吓人,娄景旭将喝完的茶盏放好,看了一眼陆攸宁,可能是刚起床的原因,屋里有燃着暖炉,有些微热,灯光之下,她的脸有些泛红,她扇着扇子,她穿得有些少,随意披上的袖衫被这扇子带来的微风吹了起来,所有若无的显露着柔弱的肩膀,这几日她在外受风吹日晒的,也只是面色憔悴了些,依旧肤白如雪,娄景旭看傻了眼,这不是他第一次沉醉在陆攸宁的盛世美颜之中,却是最近的一次,本来想跟她说一堆话,此时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陆攸宁见他不说话大口的喘着,以为他是被茶被烫坏了,连忙给他倒了一杯凉水。
明月见状吓得跪下认错,觉得是自己沏的茶太烫,伤了娄景旭。
娄景旭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喝了一口凉水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不关你的事,你先出去,我跟你家主子有几句话要说”
明月一听,连忙小跑出去,都知道这四殿下向来冷淡,杀伐果断,若是此时惹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活着回宫。
陆攸宁见状一笑。
“殿下明明看着温柔和善,怎么把我这小宫女吓成这般模样”
娄景旭几乎没见她这般嬉笑,便低头微微一笑,随后又扯了别下摆来掩饰自己低头的动作。
“那不过是宫人们自己给我定位的罢了,我哪有她们想的那么不近人情”
陆攸宁收起了嬉笑的姿态
“不说笑,殿下来所为何事”
娄景旭这才想起,自己一紧张竟忘了正事
“你这几日的处境晨芙已经跟我说了,我今日来不是问你这几日的处境的,而是和你说桃花节遇刺之事,那日我们抓了几个刺客,竟全是死士,甘愿做死士,可想而知这幕后之人有多大的背景才出得起这样的价钱,而且我看过他们的武器,做工精巧,这般做工在邯禹几乎无人能及,所以我推测这些刺客应该是汴南的皇室中人”
陆攸宁见他说一堆也只和自己的推测差不多,不过是将凶手定位在了汴南皇室,可又不能让他没面子,而且他也给自己带来了新的消息。
“多谢四殿下带来的消息,这几个月的调查都没半点有用的,今日终于收到了能用上的,我还想问一下殿下,那刺客的剑可还在?”
“留着,就等你来看看,明日再带你去看吧,现在夜已经深了,你一天都没吃东西,让明月给你送些吃食过来,我先走了”
“倒也不急,不过是想看看那武器长什么样,看不看也没关系,那就不送殿下了,殿下慢走”
陆攸宁见娄景旭走远,让明月给她拿了些吃的,坐在窗边
“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郡主说什么?”
陆攸宁意识到自己竟失了神,还没睡觉就说了自己情不自禁说出的话
“没什么,不过是想着过几日就要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这汾谷看桃花”
“日后郡主若是想来都可以向陛下请旨,陛下那么疼郡主,肯定会同意的”
陆攸宁不说话,内心却想笑,自己在汾谷发生了这样的事,上京之内不可能毫无风声,皇上再疼爱自己也只是因为对父亲的愧疚,只怕自己回去以后将要受到诸多揣测,也不知在别人的口中,这几日自己经历了些什么。
回宫该如何向别人说自己这几日所经历的事确实很难,不过一想起卫凌恒对自己的承诺陆攸宁就莫名的想笑,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心甘情愿的想嫁给一个仅仅认识了几天的男子,或许是女儿家的对贞洁的重视,所以自己必须嫁给卫凌恒,可自己和卫凌恒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她以后就是想嫁人也没什么事,排除这一可能,也许,这是写书人说的一见钟情也不一定呢,想着便笑出声来。
明月已经许久不见陆攸宁笑了,便低声问到
“郡主笑什么?是奴婢备的点心不和胃口吗?奴婢这就去换”
“不用,不过是想着以后可能还会来到这里有些喜悦罢了,这里的风景这么美,以后肯定会再见的”